重忍與施連連彼此一震。
“現在的方知幽,是不是只有你我二人在保護?”施連連急迫地問,他想聽到其他答案,但是重忍卻點了點頭。
重忍接過話道:“自你殺了時無水二人之後,破壞苑城規矩的人不少,但時無水聽之任之,沒有過任何行動。”
“方知幽危險。”施連連與重忍同時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衝向閣外。
“當真會有人對方知幽動手?”施連連攔了馬車,在車廂內疑惑。
重忍又點了點頭,沒有其他的答案:“很多勢力在輕語巷布置了暗探,他們或許不會動手,因為還不曾確定方知幽與師居幽的具體關系。但其中時無水的人與另一方勢力的人一定會趁著如今規矩松懈,而對方知幽動手。”
“我大概知道是哪一方勢力。”施連連用手怒砸了自己的刀背,腦海裡想起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忍不住破口罵了一句:“死都死了,竟然還給我下了一個套,當真是不達目的不罷休,毫無情誼了。”
“怎麽講?”重忍也很緊張,但還是好奇問了一句。
施連連回憶道:“我當年的好友古弄靈所在的勢力,已經確定方知幽與師居幽之間關系不一般。也知道是我殺了時無水的手下,暗中保護方知幽。然後就找上我,要麽讓我死,要麽讓我離開,他們為的就是抓住方知幽。之後便發生了寬面店裡的事情。”
“現在看來,他應當是確信我會顧及以前的情誼,為他去尋找苑城中那個鬼道。從而不得不離開輕語巷。這分明是調虎離山,沒了我的保護,他所在的老頭子定會對方知幽動手。”
施連連瞬間想明白了這一切。
“所以,他是哪一方勢力?”重忍問。
“一個老不死。”施連連憤怒。
與此同時,方知幽交易了自己的鮮血之後,一路顛簸在傍晚時分回到了輕語巷自己的院子裡。
院子的圍牆還在,院門也在,但滿院子的花草盡數枯萎。
院門門檻上,此時坐著那個面無表情的男子。
方知幽與他的目光對視,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男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起來向方知幽走去,一邊走一邊無情地道:“我以為你已經跑了。”
方知幽苦笑一聲,將原本要離開的馬車繼續攔下,道:“我若趁你在殺戮的時候離了苑城,便會有更多的人前來抓我,我手無縛雞之力,跑不掉的。既然跑不掉,不如不跑,也不用被追殺,與你走便是了。”
冷酷無情的男子依然沒有表情,只是點了點頭道:“還算有自知之明。”
“那又為何不等到師居幽來買畫的時候再回來?”男子入了馬車車廂繼續問。
方知幽也鑽了進去,然後馬車緩緩動了起來。
方知幽掀開簾子看著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的院子,道:“師居幽身旁有秋潯劍宗的人跟著,若今日跟隨的那人是來殺他的,那麽你們二人聯合起來,宋憶幽不會是對手。我不能賭秋潯劍宗的人,也不能賭宋憶幽的修為。既然如此,不如離開,起碼讓他解決了身邊的危險再說。”
“經你這麽一說,我倒是覺得我可以等師居幽來。”男子無情嘲諷。
“我都不敢賭,你莫非敢賭?”方知幽鄙視了他一眼,“我既然已經主動跟你走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很滿意。”男子不在乎地道。
馬車拐了一個彎,行駛入了輕語巷對面的那條街,那裡此時哀聲遍地,血流成河。
方知幽放下簾子,捂著口鼻蹙眉道:“你的目標不過是我而已,何必將那些暗探都殺了?”
“殺了便殺了,讓他們背後的勢力死了那條心,也讓我家大人後面行事少些後顧之憂。”男子更加不在乎地回答。
殺人,對於他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
馬車在夕陽的余暉下遠去。
夕陽終歸西下!
黑夜來臨之初,苑城的大街小巷中亮起了燈籠,依然繁花似錦。
師居幽的馬車姍姍來遲。
“重建中的輕語巷分外漆黑冷清。”宋憶幽想起當初來過這裡一趟,場景對比,不甚唏噓。
不僅地貌大變,人也已經不在。
師居幽沒有感慨,而是催促道:“快一些。”
馬匹嘶鳴,陡然加速。
“如今的苑城正是混亂的時候,每一日都有新的變化。所以每一日,方知幽定然會有消息給我。”師居幽在馬車中低沉道,“無論多晚,她是一定會等我買了畫再熄火休息。而今日顯然不在計劃中,那麽一定是她出了事。”
話說完之時,馬車剛好停在院子門口。
宋憶幽破車而出,輕松一躍翻過院牆,落入院內。
師居幽走出馬車,走到院門前,院門無聲自開。
宋憶幽站在院門後,冷著臉道:“人不在,院子裡的花草盡數枯萎。”
師居幽走入院子,點燃一盞燈籠,一邊走一邊觀察道:“沒有任何打鬥痕跡,門窗也是完好,所有東西都是冰冷的,她離開有一段時間了。”
正在這時,屋外響起急促的馬蹄聲,第二輛馬車姍姍來遲。
“還是來遲了。”重忍的語氣充滿了擔憂,然後便見到了院子裡的師居幽二人。
師居幽提起燈籠,看向重忍二人問:“你們知道些什麽?”
施連連簡單的將自己的經歷,與推斷說了一遍,便走到了重忍身後,將自己融入到了黑夜之中。
師居幽走出院門,沉默著思考了很久。
夜風寂靜,只有對面街道上隱約傳來哀悼聲。
“我現在終於明白她昨日說的會有人幫她處理掉那些暗探這句話的意思了。”師居幽歎了口氣,略顯沉重地說,“監視輕語巷,或者說監視她的那些各方勢力探子都已經死了。聽聽對面那條街傳來的嘈雜聲便可以知曉。”
“所以那人殺人時,方知幽肯定是知道的,但是她沒有選擇離開,也沒有選擇拖到我們過來。而是毫無反抗地隨著那個殺人的人離開。”師居幽目光閃爍,說著自己的推理,“她沒選擇離開苑城,應該是明白手無縛雞之力的情況下,終究是逃不走的。但她也沒等到我們過來,而是提前離開,應該是怕那人動手。”
“有我和秋潯劍宗的高手在,那人若是動手,豈不是找死?”宋憶幽不解,隻覺得方知幽會不會算錯了一步。
師居幽轉頭望向漆黑的夜空,那裡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大樹裡面有一個默默注視著他們這些人的秋潯劍宗高手。
師居幽了然道:“若今日跟來的這個高手,是欲害我的那個人。那麽不是我們二對一,而是我們一對二。”
“方知幽一定是想到了這點,她不確定,所以不敢賭。”師居幽低沉道:“她應當是沒有想到重忍你們會來,所以選擇了最穩妥的一種方式。”
“接下來怎麽辦?”重忍也沉悶地問。
“接下來,當然是要將我身邊的危險人物全部除去。”師居幽捏了捏拳頭,然後道,“這大概也是方知幽之所以主動離開的另一個原因了。她既然那麽做,就一定有方法讓自己安全,甚至有辦法讓抓走她的人不至於干擾到我們。這是她特意為我們爭取來的寶貴時間。”
宋憶幽怒意與殺意混合,同樣望向黑夜中那棵大樹。
“要怎麽做?”重忍冷靜地問。
師居幽低聲道:“接下來幾日,我來給他們創造最好的條件。”
“施連連,明日到了賭坊之後,你向宋憶幽挑事,讓她追逐你離開。我一個人入賭坊,給跟隨我的秋潯劍宗高手獨處的機會。若那人動手,則讓他有來無回,若這麽好的機會之下,那人還無動於衷,那麽可以確定那人是護我之一,我們可以放心。”
施連連皺眉道:“樹上那個秋潯劍宗的人可是看著我與你們一起討論,你肯定他不會將今日見到的傳出去?”
師居幽冷笑道:“他若是護我的,今夜的事絕不會傳出去。他若是害我的,今夜的事傳出去之後,便會暴露他是害我的人之一,那麽我們就能解決他。解決他,與解決明日那人,都是解決,解決誰都一樣。所以他若是聰敏,就絕不敢傳出去。”
宋憶幽皺眉道:“若明日那人是護你的,自然最好不過。可若是害你的,你又如何對抗他?”
師居幽冷笑,卻沒有回答。
四個人默然無聲,然後坐上馬車,各自離去。
陳舊的府邸前,停著一輛馬車。
正是方知幽坐著的馬車。
此時的方知幽卻是已經被帶入了府中。
一間昏暗的房子裡,點著一盞燭燈,夜風從門窗縫隙中漏進來,吹得燭火搖曳不停。
燭火搖曳,身旁那個坐在輪椅上的滄桑老人的孤獨影子同樣搖曳不停。
“你很聰明,我也不笨,但是有一個問題我想了很久沒有想明白,你既然來了,我就問問你。”老人沙啞地說。
方知幽站在黑暗中,過分平靜。
“你入苑城為的是幫助師居幽,那麽為何不與他一起生活?那樣一來,你也不用擔心被抓,也不用擔心有人會抓了你來威脅他。”老人手指敲打著輪椅的扶手,另一隻手撐著自己的腦袋,似乎這個問題真的困擾了他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