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居幽剛欲開口阻攔宋憶幽,卻見宋憶幽已經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無奈之下,師居幽微微搖頭,微微苦笑,然後環顧四周一圈,又往身後未知的空間看了一眼。
轉身入了賭坊。
賭坊內外判若兩個世界。
師居幽平複了自己的心情,面帶著淺淺地微笑,從容不迫地走到之前每一日都在玩的賭局之前入座。
“師公子今日一人來此?”一旁的一個賭徒同樣面帶微笑地問。
他笑得甚至比往日還要燦爛。
師居幽面不改色,依然微笑,回答道:“苑城中要殺我的人太多,如今苑城規矩又大大削弱,我的那些仇人恨不得我身邊沒人。可是呢,我身邊不可能沒人,只是今日沒有宋憶幽陪同而已,無傷大雅。”
“是嗎?”那個賭徒笑得更燦爛了道,“沒了宋憶幽的話,師公子你身邊可就只有秋潯劍宗七層樓高手一人而已了。”
“一人難道不夠?”師居幽落下牌九,看了一眼旁邊的人。
“自然不夠。”那人同樣推開牌九道,“如果他也是來殺你的,那就遠遠不夠。”
一個“夠”字聲音剛落,一道劍氣便從牌九的桌子底下奔湧而來。
宛若雨後春筍一般,破土而出。
直刺師居幽。
千鈞一發之際,一柄飛劍穿過混亂的人群,擋在那道劍氣之前。
同時一道人影后發而至,落在那個賭徒身側,冷冷道:“五層樓的人而已,也敢在我面前動手?”
趕來的人,便是今日跟隨在師居幽身後的秋潯劍宗高手。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那個五層樓的賭徒,看著他滿臉的惶恐,眉頭一皺。
那柄懸掛的飛劍從後往前穿過了他的身體。
“你既然救了我。”師居幽擦了擦濺到自己衣袖上的血滴,微笑道,“說明你確實是那個來保護我的人,在此謝過了。”
師居幽一邊道謝,一邊彎腰鞠躬,真誠至極。
秋潯劍宗的七層樓高手依然居高臨下,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得意地笑容。
劍指一揮,染著鮮血的飛劍朝著彎腰鞠躬地師居幽刺殺而去。
當飛劍離師居幽不過三寸距離時,一張牌九突兀地出現在了劍尖前方,宛如一道牆,將飛劍阻擋。
七層樓高手怒道:“找死。”
“你才找死。”不遠處一個喝茶地人緩緩站起身,他的身邊懸停著八張牌九。
“賭場的管事?”秋潯劍宗的七層樓高手一眼便看穿了那人的身份,隨即皺眉,“你認識師居幽?”
“天下誰人不識師居幽?”賭坊管事冷笑反問。
“你要幫師居幽?”秋潯劍宗的人冷聲質問。
賭坊管事嘲諷道:“你身為秋潯劍宗的弟子,要殺師居幽?”
師居幽已經起身站到一旁,鎮定道:“我還以為你真的是來救我,來保護我的人。沒想到你竟然假意救我,然後徹底接近我,再痛下殺手。”
秋潯劍宗的人卻忽然反問:“那麽這是你們故意設下的局,還是無意為之?”
賭坊管事一邊走一邊笑道:“師居幽從來未與我說過話,如何與我設下這個局?”
他走到那個五層樓賭徒身旁,一腳踢開屍體道:“這個人自打師居幽來了賭坊之後,便成為了這裡的常客。他為得便是尋找一個機會刺殺掉師居幽,今日宋憶幽不在,他就覺得是一個好機會。作為一個賭徒,他賭得是你也是來殺師居幽的人,那樣你就不會出手,師居幽便必死。就算你出手,他賭你無法在這麽極短的時間內阻止他。”
“可悲的是,他賭對了一半。”賭坊管事與秋潯劍宗的人對峙道,“你確實是來殺師居幽的,可偏偏為了能夠更加成功,想著可以利用這個人的死亡,來騙取師居幽短暫片刻的信任,從而完美無瑕地殺掉師居幽。”
師居幽笑著道:“你卻不是一個合格的賭徒。”
秋潯劍宗的七層樓高手冷著臉道:“據我所知,你來這個賭坊是被時無水的人無意中安排的,那麽怎麽會偏偏正好在這個管事所管的賭坊裡?”
“他自然有成為我所在的賭坊管事者的能力。”師居幽指了指賭坊管事,然後開懷又釋然地笑了起來,“其實你今日大可以不動手,那樣你就能真正的獲得我的信任。而一旦獲得了我的信任,你日後再下殺手也能更簡單。”
秋潯劍宗的七層樓高手冷漠道:“我原本也不想動手,但今日這個機會實在是太好了。我怕錯過今日就不會再有與你單獨相處的時候,我自然可以等,但萬一今日是唯一的機會又該如何?”
師居幽點了點頭,笑道:“所以我才是那個合格的賭徒,我賭得便是你不會浪費這樣一個好機會。”
秋潯劍宗的人長歎一口氣道:“如此說來,宋憶幽與人戰鬥離開,也是你特意安排的?讓宋憶幽離開你,給我一個動手的絕妙機會。但,你就那麽自信賭坊裡的這個管事是我的對手?能夠護得你的安全?”
“你可以試試看。”賭坊管事在一側冷笑道。
師居幽走向賭坊門口,看到了走進來的宋憶幽,兩人彼此點了點頭,然後便走出了賭坊大門。
離開前,師居幽卻止步回頭悠悠道:“同為七層樓高手,秋潯劍宗的人相對而言比其他門派的人要厲害一些。但作為秋潯劍宗的人,卻被權力勢力所左右,不致力於真正的修行,而是參與到權柄紛爭當中,這樣的秋潯劍宗弟子,哪怕是七層樓也一定不會很強。”
“你們沒有決心,守護同伴的決心,必死的決心。”師居幽冷冷地說,“今日你與他一戰,必輸無疑。”
說完這些,師居幽二人大步離開,似乎是不在意賭坊管事的生死,實則是堅信賭坊管事能夠勝利。
依然是早上來得那輛馬車,依然是那個車夫。
“賭坊管事是你朋友一事,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傳遍苑城。”宋憶幽靠著馬車車廂道,“這樣一來,你也沒有了繼續來賭坊的意義。”
師居幽點了點頭,讚同宋憶幽的話。
“今日之事傳遍苑城之後,想要你命的那些人恐怕還會懷疑你下午去的青樓。”宋憶幽皺起了眉頭,“他們會懷疑與你一天到晚在一起的范姑娘是不是也如賭坊管事一般,是一個七層樓的高手,是一個來暗中保護你的人。而如同今日上午這樣的一出戲,便不可能用在青樓之中了。”
師居幽再一次點了點頭:“其他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剩下的那四個人中想害我的人不會再那麽輕易的上當。”
宋憶幽恍然道:“所以那個范姑娘?”
師居幽搖了搖頭,示意她不用多說。
宋憶幽呼出一口氣,看了看車外燥熱的陽光,略顯疲憊地道:“那麽要如何再查出剩下的四人中存在的那些威脅?”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師居幽靠著車廂,揉著太陽穴。
馬車快速地駛離賭坊,不多久,後方不遠處傳來巨響。
宋憶幽掀開窗簾往後方望去,只見賭坊被龐大的劍意轟得四分五裂。
“不愧是秋潯劍宗的七層樓高手。”宋憶幽驚歎,“你那個賭坊朋友確定能是他的對手?”
師居幽不在意地道:“華而不實,強弩之末。”
當馬車拐彎進入另一條街道時,遠在後方的賭坊終於是平靜了下來。
從今以後,也不再有這個賭坊存在,那裡已經夷為平地。
賭坊管事傷痕累累地站在廢墟之中,身姿卻異常挺拔。
他斬殺了一個秋潯劍宗七層樓的高手,他守護了一個重情重義的正義之人。
他值得抬起頭來驕傲。
與此同時,原本四下躲避的百姓再一次圍攏過來,好奇心令他們忘記了之前戰鬥的危險。
其中一個賣餅的人,懷揣著所剩不多的醬餅,一副遺憾的表情離開了此處。
兜兜轉轉之後,來到了城主府內。
時無水依然坐在花園之中,一邊享受著夏日裡花草樹木帶來的寧靜,一邊又掌握著苑城中的不平之事。
黑衣男子走到他的身側,遞上一杯茶道:“你身體恢復如何了?”
時無水笑了笑道:“楊之手的春枯決比我想得要更厲害一些,這次傷了根本,恢復得慢了些。好在當日施了一計,讓那宣飲雪不敢有非分之想,我才有這般愜意的時光來休養生息。”
“今日帶來什麽消息?”黑衣男子既然來了, 自然不會無所事事,時無水便如是問道。
黑衣男子如實稟報道:“我手下來報,今日上午,跟在師居幽身後的秋潯劍宗七層樓高手與賭坊管事陳谷勞戰鬥,死於陳谷勞之手。”
“誰是誰非?”
“秋潯劍宗的人要殺師居幽。”黑衣男子回答。
“如此說來,這個陳谷勞竟然是暗中守護師居幽的其中一人。”時無水皺起了眉頭,“我原本以為來苑城助師居幽的無非是那幾個人而已,沒想到還有不在我意料之中的其他人。”時無水望向黑衣男子道,“既然有陳谷勞這個先例,那麽苑城中一定還有其他我們不曾掌握信息的人在幫著師居幽,你要好好地查找一番。”
“師居幽每日去的便是這家賭坊與聽春樓,那麽聽春樓的范姑娘也有很大嫌疑。”黑衣男子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接下去就去查一查范姑娘,至於這個陳谷勞如何處置?”
時無水卻搖了搖頭道:“如果那范姑娘當真是如同陳谷勞一般來保護師居幽的,那麽其實力也一定起碼是七層樓,也一定是能夠對付秋潯劍宗七層樓的人。這樣的人,你不必查,一旦查了,損失的是我們自己的人而已。”
“至於那陳谷勞,先放之任之,等我恢復之後,與魏玄洛他們一起清算。”時無水嘴角有些笑意,這是他對自己實力的自信。
“對了,我們安排的人可有任何不妥之處?”時無水饒有興致地問。
黑衣人沉默片刻道:“被人懷疑了,不過問題應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