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附近百姓詫異的目光下,師居幽全然不在意地入了聽春樓,同樣入聽春樓的還有宋憶幽。
這便又讓附近的人們驚詫不已,因為今日之前,宋憶幽向來隻呆在聽春樓外。
與往日不同的生活習慣,便意味著師居幽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
就在人們猜疑之際,上午賭坊發生的事情便傳了過來。
“這麽快就動手了?”范姑娘看著一臉倦容的師居幽,皺著眉頭輕聲問道,同時為他倒了一杯香氣四溢的溫茶。
師居幽毫不客氣地接過香茶,一飲而盡,急迫地道:“方知幽被人抓了。”
范姑娘一愣,隨即冷著臉道:“時無水抓的?”
“不是時無水,是一個老頭子。”師居幽將昨日發生的事情,與他們幾人自己的猜想都講了一遍。
范姑娘若有所思地道:“不難看出,方知幽應該是在為你爭取時間,難怪你如此快的動手。”
“不過今日上午你第一次動手便成功,那麽同樣的方法那些人就不會上當第二次。”范姑娘有些惱怒地道,“也就是說,你不可能引誘他們在我這裡上當,我也不可能為你除掉一些隱患與威脅。”
師居幽讚同地點頭:“對了,以你的修為,若是有二魂六魄在手,能夠令人死而複生嗎?”
范姑娘白了他一眼,幽怨道:“你也說了,這只是我的修為而已。換句話說,我只是修行鬼道,實則依然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並不是來自地獄的鬼怪蛇神,哪裡能夠令人起死回生?不過,若是有二魂六魄,倒是可以重塑靈魂。”
師居幽同樣白了她一眼,道:“重塑靈魂可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第一次相遇我就說過,你修行的路數不對,若哪一天實力壓不住鬼物,你會被反噬。”
范姑娘哼了一聲,有些惱意,轉身不去看師居幽,卻在轉身的瞬間,嘴角出現了笑意。
師居幽在身後道:“按照施連連的說法,古弄靈是老頭子的人,是想殺掉施連連去抓了方知幽的,但是死在了另一個鬼道手裡。那個人為時無水做事,但問題就在這裡。”
“若真是時無水的人,不僅不會殺古弄靈,甚至還會做很多事來幫助古弄靈控制方知幽或者直接來殺我才對。”師居幽皺起了眉頭。
“你懷疑這個人有問題?”范姑娘來了興趣。
師居幽點了點頭:“同樣是鬼道中人,他殺古弄靈太過輕易與簡單,這個鬼道應當有特別之處。若他做的事真與時無水的吩咐相背,那麽是否有可能將其勸說成為友人,至少可以少一個未知的強大敵人。”
“那麽我與施連連應該找他一趟。”范姑娘若有所思。
“這個人的問題是其次,如今最重要的還是盡快找出剩余四人中潛在的威脅。”范姑娘轉移了話題,“方知幽畢竟是個弱女子,就算書看得很多,很聰明,在修行者眼裡不過是螻蟻。如螻蟻一般的普通人,又能為你爭取多少日子?”
師居幽點了點頭,冷靜道:“那就逼他們出來。今日之後,我來你這裡便沒有了意義,我與你之間也沒有了秘密。既然如此,你今日便與我同行,搬到楊府裡。”
范姑娘心中一樂,連連點頭。
與此同時,賭坊一事經過半日傳播,已然傳遍整個苑城。
黃昏臨近,陳舊的府邸內風景如故,依然美麗。
老人坐著輪椅被下人推到了池塘邊,開始他每日裡的喂魚過程。
而在他的一側,則是同樣坐在輪椅中,十分虛弱的方知幽。
“你與師居幽果然都是聰明絕頂之人。”老人沙啞的聲音感慨道,“你們二人之間沒說一句話,只是從行動之中便能想到對方的意思,然後付諸於行動。”
“我現在有些相信在你爭取來的五天時間內,他或許真的可以將秋潯劍宗的惡人找出來並且處理掉。”老人有些佩服地道。
方知幽也有些笑意,看著池塘裡成群結隊,又爭先恐後冒出頭來的魚群,臉上漸漸恢復了平靜,然後道:“我想我知道你是哪一位了。”
“你看的書中有我的記錄?”老人笑意深寒。
推著他輪椅的下人微微皺眉,似乎有些詫異老人這兩天的情緒與態度。
在他們的認知當中,老人向來都是一個動不動便殺人滅口的狠厲角色。但自昨日這個女子來了之後,老人似乎變得普通了一些,狠厲情緒少了很多。
正想著,一道劍意憑空扎進了他的胸口,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被老人一劍殺了。
老人依然是那個心情暴戾的老人,只是所面對的人與事起了變化。
方知幽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甚至沒有眨眼。
“書中有記錄,你並非一個雙腿殘疾的人,但你為何坐著輪椅?”方知幽瞥了一眼老人的輪椅,有些疑惑。
老人低聲笑道:“人老了,能少走路也是好事。再者說了,誰說一定要殘疾才能坐輪椅?你完好無缺,只是虛弱而已,不一樣坐著輪椅。”
方知幽恍然大悟點點頭:“這麽說來,輪椅只是你的障眼法之一。那麽你用劍這個手段,就是障眼法之二了。”
“果然聰明。”老人拍手稱讚,“你又是從哪裡看出這些破綻的?”
方知幽指了指池塘裡的魚群,道:“你來給魚群喂食,但我未見你投進去多少魚食,池塘裡的魚群卻蜂擁而至。它們顯然不是被你的食物吸引,而是你用修為控制著它們的一舉一動。這才是你真實的實力,這也與我在書中看到的記錄吻合。”
老人的臉越發冰冷,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然後道:“既然書中有記載過我的事情,那麽你應該能夠明白我為何如此恨師居幽,為何一定要他死。”
方知幽也沉默了下去,一時之間,兩人沒有再說話,只有那一群魚兒,隨著老人不經意的手指揮舞,不斷遊來遊去。
“師居幽行走天下十年,行得都是正直正義之事。”方知幽突兀地說了這麽一句,說完便繼續沉默下去。
老人沒有反駁這句話,便是認同師居幽的為人,只是依然忍不住道:“那年那事,若我換了你,你會怎麽做?”
夕陽在沉默之中緩緩落下,夜色降臨。
陳舊府邸內的燈籠被下人一盞盞點亮。
“師居幽今日這一出實在是令人歎為觀止。”老人招呼來兩個下人,道,“但今日的方法也只能使用這麽一次,那麽聽春樓中的范姑娘應當沒有機會替他除掉第二個秋潯劍宗的人了。他又要如何在剩余的四天內,找出那些害他的秋潯劍宗高手呢?”
方知幽望向滿是繁星的夜空,夏夜的燥熱中添著幾分微涼:“若我猜得沒錯,那麽第二個欲害他之人會在明日出現。”
“若非你與師居幽至交,若非我與師居幽有死仇,我是真的想將你留在身邊,做我的左膀右臂。”老人忍不住讚歎起來,隨後悠悠長歎聲回蕩在府邸當中。
人生沒得選擇!
入夜之後的楊府比之往日要歡快一些,因為今日裡的楊府來了好些人。
除了剩余的四個秋潯劍宗高手,還有施連連,范姑娘,重忍和陳谷勞四人。
一桌十人準備了豐盛的佳肴。
酒過三巡之後,當著四個秋潯劍宗的人,師居幽開始了自己的安排。
“谷勞兄,重忍是苑城,乃至整個連國醫術最好的醫師之一,甚至沒有之一。有他在,你今日受的傷會很快痊愈,而且今日一戰之後,你定能再次突破,修為再次長進。”師居幽首先感謝了陳谷勞今日的拚死一戰。
“與當年居幽兄弟為我做的事情相比,今日之事不足一提。”陳谷勞略帶謙虛地回禮。
兩人一言一語,將秋潯劍宗四人看得目瞪口呆。
畢竟今日死得是秋潯劍宗七層樓高手,畢竟殺人的就在眼前。
而眼前這兩人竟然不顧他們的情緒,侃侃而談。
師居幽舉杯轉向宋憶幽道:“近幾日苑城規矩松懈,恐怕是時無水有意為之。這也導致苑城中不少積怨已久的人展開了各自的報復,他們以為能夠相安無事,卻未曾考慮到秋後算帳一說。”
“憶幽,明日你與施連連一起去尋找那個毒死梁大人的賣胭脂女子,務必將她拉攏過來。”師居幽舉杯一飲而盡,宋憶幽與施連連也不廢話,這是他們早就打算好的事情,只是一切變得更快了些而已。
“而我,明天將和范姑娘一起,去找一找那個魏玄洛。”師居幽目光掃過秋潯劍宗的四人,然後笑眯眯地道,“若不出意外,明日之後我身邊會有陳谷勞,范姑娘,魏玄洛三個七層樓高手,同時有宋憶幽,重忍,施連連,三個可戰七層樓的六層樓巔峰高手,還有一個能夠殺人於無形的用毒高手。”
“憑著我們這些人,想在苑城相安無事,那是輕而易舉的事。不會有哪個不開眼的人敢來挑戰我們的實力。”師居幽繼續笑著,他的笑容很溫暖,但是字字誅心,“你們四人當中定然還有要害我的人,所以你們只有明日一個機會了。”
“當然這已經不算機會,而是我逼著你們出手。若你們有信心打得過范姑娘,那麽明日你們便可以來取我性命。不然明日之後你們的存在將毫無威脅。”師居幽說著說著便大笑起來,笑得酣暢淋漓,“而且明日之後,你們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都只能真心實意保護我,否則誰不是真心實意,那麽會被群起而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