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吃完了面前的早點,放下一些碎銀子,便走向一家煎餃店。
打包了一份熱氣騰騰的煎餃之後,又在一家豆漿店中打包了一份冰鎮豆漿。
拎著早點,他向城主府走去,這個時辰,時無水正好醒來。
在下人的服侍中,時無水穿上了華麗的衣裳,又被精心整理了一番容貌。
中年的他,看上去精神奕奕,容光煥發。
與往日一樣,他坐在院子裡等,等黑衣人給他帶來早飯。
作為一城之主,他可以餐餐吃著山珍海味,但他卻隻吃黑衣人帶來的飯菜,哪怕飯菜只是饅頭油條。
他不在乎吃得如何好,更在意吃得足夠安全。
黑衣人經手的東西,一定安全!
拎著早點的黑衣人如約而至,一邊擺開早點,一邊稟報道:“埋伏在城南城北的兩波人馬,都死了。”
時無水夾起一個煎餃,皺眉道:“那兩波人雖然境界不高,但手段詭異特殊,又是預先埋伏,不應該像你說得這麽輕描淡寫地死了。”
黑衣人哼了一聲道:“這兩波人一天到晚搞些歪門左道的手段,不專心登樓,死了也是活該。”
“只是他們沒能阻止前去的人,那麽那兩人應該跟在師居幽身邊了,也就是說我們又要多上兩個敵人。”黑衣人面露懊惱之色。
時無水吃著滾燙的煎餃,喝著冰鎮豆漿,含糊道:“既然如此,有些計劃就得提前動手了。”
“我這就安排下去。”黑衣人領命,卻沒有離開,而是繼續道,“三皇子入了苑城大牢。”
“這個時候來苑城做什麽?”時無水愣了愣,有些不解,“二皇子有消息嗎?”
黑衣人搖頭。
時無水不在乎地道:“既然二皇子不來消息,那麽我們依然按計劃行事便好。”
黑衣人領命離開,卻被時無水叫住道:“這幾日師居幽不僅除掉了身邊潛在的危害,更是連底牌也一張張暴露無遺。說明他很急,一急心就會亂。心一亂,再聰明的人也會犯錯。”
黑衣人沉默地點了點頭,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時無水說得仿佛是無關緊要的話。
但黑衣人卻聽明白了話裡的意思,他知道該怎麽做。
也是在這燥熱的清晨,師居幽一行人自楓樹林出發,向楊府歸來。
郭觀月的駕車技術嫻熟,縱然微微還有些醉意,卻絲毫沒有影響馬車疾馳。
中午時分,馬車便駛進了楊府前熱鬧的大街。
“有血腥氣。”車廂內慵懶又有些醉意的范姑娘皺了皺眉頭,神情凝重了起來。
“能感知到具體位置嗎?”師居幽毫無醉意,也毫不懷疑地問。
范姑娘掀開簾子,眯起眼,對著急馳而過的街道聞了聞,忽然道:“前方十丈往左。”
郭觀月駕駛馬車緩了下來,待馬車停在范姑娘所指位置時,眾人也聞到了那衝天的血腥味。
同時一個黑衣蒙面男子正舉刀再次落下。
郭觀月身在馬車外,快人一步大喝道:“畜牲。”
本命飛劍先於聲音穿過那個黑衣人的心口,舉起的長刀無力墜落。
郭觀月緊跟著飛劍來到墜落的長劍下方,一掌將其擊碎,同時護住了長劍下那個被嚇得魂飛魄散的女孩,一股靈力送進她的體內,使她微微一暖,面色好轉。
師居幽走出馬車,看著地上三具屍體,內疚道:“是我害了他們。”
“你認識?”范姑娘皺眉詢問,在她看來,如此普通的人,又為何會認識師居幽?
師居幽點了點頭道:“前些日子我遇到他們一家三口,然後看她們過得清苦,就給了他們一些錢財。他們也爭氣地開了一家鋪子,賺錢生活。”
“原本以為,他們可以憑借著自己的雙手,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他們的孩子甚至可以上一個私塾,學些知識。卻沒料到被人惦記上,死於非命。”師居幽痛心疾首。
魏玄洛皺眉問道:“他們並無多少錢財,怎麽會被人惦記?”
師居幽苦笑:“惦記得自然不是他們的錢財,而是惦記我對他們的態度。因為我救助了他們,或多或少對他們產生了情愫,讓那些想我死,想我難過悲傷痛苦的人有機可乘,覺得殺了這一家人,必定會讓我內疚自責。”
“很顯然,他們成功了。”師居幽摸著嚎啕大哭的女孩,心中悲苦。
魏玄洛一邊聽著師居幽的解釋,一邊查看著現場,站起身點頭道:“這個黑衣人不過是個普通武者,並非修行之人。一個普通武者能夠殺氣這一家兩口,說明他們確實只是普通人。”
師居幽更加無奈道:“你怎麽與宋憶幽一般,看什麽人都覺得有問題?”
魏玄洛鄭重地道:“小心使得萬年船,連秋潯劍宗的七層樓高手都有可能是來殺你的,這些人自然也要好好檢查。不過現在看來,他們倒是無辜的。你若覺得連累了他們,那麽應該好好照顧這個孩子,這樣才能對得起她的父母,讓他們不會死不瞑目。”
“這也是為何我如此急迫得排除身邊危害,同時招兵買馬,不惜暴露身邊底牌的原因。”師居幽抱起小女孩,替她擦掉眼淚,往馬車走去道,“方知幽就好比是這一家人,抓走她的老頭就像是這個黑衣武者。她是無辜的,我自然不能讓她在我力所能及的時候出事。”
楊府內,師居幽看著宋憶幽道:“何時回的?”
宋憶幽用僅剩的右手揉了揉太陽穴道:“昨日連夜回來的。”
“遇到阻礙了?”師居幽繼續問。
“遇到了,有些棘手,不過問題不大。”宋憶幽說得輕巧。
師居幽則看到一旁被重忍治療過的施連連半躺在一張躺椅上,他面露苦澀地道:“是我技不如人,其實真的問題不大。”
師居幽歎了口氣道:“沒事就好。你們兩人既然連夜回來,又在此處等我們歸來,想必還未休息,你們趕緊歇息去吧。”
宋憶幽也不客氣,指了指一旁正襟危坐,有些瑟瑟發抖,默不作聲的女子道:“這就是那個毒死梁大人的用毒高手,她叫俞憐,惹人憐的憐。”
說罷,便自顧自地回了房間。
施連連卻並沒有回房間休息,而是陪著大家坐在大堂之中。
師居幽看著俞憐,隨即恍然道:“人如其名,年輕時候,你定然是一個時刻透露著楚楚可憐情緒的美人。難怪當年梁大人會為你著迷,癡迷。”
俞憐戰戰兢兢地問道:“我看各位都是修行者,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不知幾位帶我來這裡做什麽?”
師居幽為她倒了一杯茶,然後道:“你雖然人是普通人,但做的事不是普通事。首先,為了報復,能夠忍氣吞聲數年隻為等一個機會,這樣的耐心豈是常人能夠相比?其次,梁大人府內不乏修行者守護,你卻能夠在修行者眼皮底下用毒,毒死梁大人。這樣的手段,這樣的毒,就算是修行者也得避讓三分,這豈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最後,你與魏玄洛一樣,都以為此時此刻的苑城,規矩威力不再,做一些破壞規矩的事,不會遭到時無水帶來的滅頂之災。這就是時無水的目的,他需要讓你們這些在苑城潛伏多年的人犯錯,這樣他才有正當理由一網打盡。”
“他做得一切事情,不為自己,不為他人,隻為連國。”師居幽望向大堂外的天空,烈日炎炎,他覺得心口說不出的難受。
正是因為看穿了時無水的所作所為,他才苦悶於無法正確評價時無水這個人。
目的與手段,對與錯而已!
俞憐聽得出神,顯然沒有師居幽想得那麽複雜,隨後忽然下跪道:“謝謝你點醒我,救我於死亡邊緣。接下來要我怎麽做?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全力而為。”
“好好休息去吧,安心睡一覺。恐怕昨夜歸來,你也未曾休息。”師居幽想了想又道,“這個女孩先拜托你照顧著,畢竟我們對照顧小孩沒什麽經驗。”
俞憐連連點頭,當年她以為可以擁有自己的孩子,但上天不給她這個機會。而今忽然來了這麽一個女孩,她便格外開心,母愛滿滿。
范姑娘慵懶地坐在一側的位置上, 待安排好了俞憐與女孩之後,才問道:“接下來怎麽打算?”
“因為施連連,我們知道方知幽是被老頭子綁走了。我也大概能夠猜得出來這個老頭子是誰,又是為何會與我結下仇恨。但是知道這些不夠,苑城很大,府邸很多,這個老頭子住在哪裡我們不得而知。當務之急,是將他找出來。”
眾人點了點頭,紛紛沉默。
“留給我的時間並不多,所以必須鋌而走險。”師居幽認真地說。
“怎麽做?”范姑娘問。
“施連連曾說過,當年他其中一個患難之交,成了老頭子的手下,然後死在了時無水手下的手中。”師居幽將心中計劃說了出來,“而且這個時無水的手下,使得是鬼道手段。我們要找出老頭子,只能從他這裡下手。”
“怎麽下手?時無水的人,會助我們?我們能信任這樣的人?”重忍忍不住抱怨。
師居幽分析道:“之所以從他這裡入手,有兩個原因。第一,施連連當年的那個患難之交,原本是要對方知幽動手的,但是被時無水那個手下阻止殺害了。這不應該是時無水的意思,若是時無水的意思,那麽他不會殺掉想要害我們的人,只會幫助想要害我們的人。所以,這極有可能是他個人意思。第二,這個人使用鬼道手段,施連連那個患難之交的二魂六魄還在他手裡,原本便是要去找他一番的。”
魏玄洛皺眉道:“聽你的意思,有些信任這個黑衣人?”
施連連站起身道:“我覺得從他這裡入手,絕對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