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娘越是這樣說,行腳商心中反而起了一點無名氣,收回來的腳再度邁出,將那破碗踢飛,在青石板上跌了個粉碎。
下一刻肉眼不可見的一股黑氣,便從這泥人相中騰升而起,翻湧著就往行腳商身上撲過去。
就在此時,站在一旁的陳傳手中火光一閃,黑氣便忽而散去,只剩一縷,飄飄呼呼落到陳傳指尖被他扣住。
“唉呀,倒是忘記問過先生,這泥人像應該沒什麽特殊吧?”
發泄了心頭火氣之後,行腳商意識回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幹了一件蠢事,連忙詢問陳傳。
“只是一個泥人偶罷了,沒什麽特別的。”
“那就好,那就好。”
“回頭我就找人把這個搬走,丟得遠遠的。”
嘴裡嘟囔說著,行腳商掏出鑰匙插進那生鏽的銅鎖中。隨著吱呀吱呀的聲音銅鎖解開,行腳商率先推門而入。
這間院子是他從前居住的,自從走南闖北賺了些錢,他就搬離了城西,住到了城東靠近城南的位置。
“這處院子我當初住著也是精心打理過的,只是後來搬走了,這才有些疏於打理。”
陳傳跟在他身後走進去,隨意看了一眼,他懷中的烏雲仙也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在這院中四處探看,也在打量著。
久未有人居住的院落,必然雜草叢生,這處也是一樣,不過先前所植的花木尚存。
到底養了許多年,根基穩固,臨青縣不缺雨水,所以也不曾死去,這時節滿樹繽紛,招蜂引蝶,看的烏雲仙心裡直癢癢。
另一側在廚間與主屋之間的空地上,則有一株梅樹鬱鬱蔥蔥,上頭花朵稀疏,卻有不少青青綠綠的梅果掛著,看著很是喜人。
烏雲仙看那花樹開心,陳傳看著梅樹也很喜歡,於是就這麽定下來。
“這處宅子我本是不住的,荒了也就荒了,如今能迎先生這樣的奇人進來是在下的榮幸,每月便給一百文就是。”
“太少了,若這樣我便去找牙行了。”
“哎呀,先生何必如此,救命之恩,可抵千金不止。”
眼見陳傳態度依舊,行腳商也只能點頭答應按照市價。
“那就每月三百文,但是床單被褥這些就由我為先生準備,還請先生不要拒絕。”
“好。”
少年和野狸子就在這臨青縣城中住下了。
臨到要付錢的時候,陳傳懷裡動了動,他低頭看去烏雲仙正看著他,拿出來一個荷包,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道友破費了。”
“小事而已。”
先拿了房錢,行腳商便匆匆出門,在這縣城之中租賃房屋可不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買賣,還需要一張契書,契書得是一式三份,租賃雙方各一份,還有一份要交給縣衙保管,還不能是私人來辦,得請牙行的牙人作證才行。
這些小事倒不用陳傳費心。行腳商拍著胸脯硬下來說都由他來操作,先生只需在宅院住下就是。
行腳商出了門口,那柳大娘還站在左近,一臉驚異的盯著泥人像。
見他出來便又拿眼去瞧他。
“張家的,你果然沒事嗎?”
“我能有什麽事,不跟大娘您多說了,我先走了。”
行腳商說著行了一禮便匆匆走出去。
只剩下柳大娘一人站在原地,狐疑的盯著泥人像。
“難不成孫家的唬了我,不是說這泥神很靈驗嗎,這都被踢了,貢碗,也沒見那張家的有什麽事。”
想到這裡她撇了撇嘴,“定是唬我的,什麽泥神,就是個黃土疙瘩,虧的我還上了幾炷香。”
想到這裡她一下心疼起買香花的幾文錢,朝著泥人像啐了一口,便轉身回到院中,打定主意下次要是見到那孫家的,一定要同她好好說道說道。
宅院之中,四下無人。
烏雲仙再沒有顧忌,扒著衣領,一躍而下跳到院中。
他在陳傳懷中養了五日,又得了那靈韻十足的布巾,如今已經好了許多,不至於連地都下不了。
到了院中,他便左看看右看看,再抬起頭輕嗅了嗅。
緊接著伸了個懶腰,情不自禁又去撲那花樹底下的蜜蜂蝴蝶。
蝴蝶被他嚇得落荒而逃,那蜜蜂卻被激怒了,要拿尾針來刺他。
烏雲仙也不惱不躲,尾巴輕輕一掃就將這蜜蜂推飛出去,這樣就讓他覺得好玩極了。
過了一會兒他再回頭去看陳傳,發現他早已走到那梅樹底下。
“你想吃這梅果嗎,我那烏山上也有,但是酸溜溜的,一點也不好吃,你也不要吃。”
想起當初摘果子的經歷,烏雲仙眉頭都皺起來了。
“這果子倒不是拿來吃的,可以用來釀青梅露。”
“青梅露,是好喝的嗎。”
陳傳想了想,“是好喝的甜滋滋,還有一股梅子香。”
烏雲仙眼前一亮,“那等梅子成熟了,道友你來做好不好。 ”
“好。”
陳傳笑著點頭,上一世他也愛琢磨這些有的沒的東西,這青梅露就是他的心頭好,若是沒有看見也就罷了,如今看到了他還真有一點想念個中滋味。
得到了陳傳的承諾,烏雲仙又開心起來,徑直跑回草叢中耍玩。
他本就自山林中來,荒草叢什麽的,對他來說就是日常玩樂的場所,並沒有什麽不妥之處。
烏雲仙還在遊玩,陳傳卻不在此耽擱,他先進到主屋,久無人居住的房屋,即便門窗緊閉,依然會有灰塵落下。
主屋床榻,桌椅板凳上都有一層厚厚的灰塵,不過這些也只是小事。
他正要施法喚來清風將灰塵卷走的時候,突然腰間褡褳裡傳來一點動靜。
“這是?”
陳傳目光下是,褡褳裡緊跟著就有一隻小小腦袋探出來。
小小腦袋上五官俱全,依稀和當初的張吉有點相像,他抬起頭正撞上陳傳的視線,嚇得往褡褳裡一縮,隨即就反應過來,整個人都從褡褳中飛出來。
他一直飛到陳傳跟前的木桌上,朝著陳傳行跪拜大禮。
“柳靈郎拜見主人。”
柳靈郎練成須七七四十九天,按道理不該這麽早醒來,但是陳傳所修功法特異,能匯聚天地清靈之氣,這才讓柳靈郎提前出世。
“呀,你這小東西真可愛。”
在草叢中玩鬧了一會兒,烏雲仙盡興了,便也往主屋過來和陳傳會合。
剛邁步走進來,就瞧見了木桌上的柳靈郎,他頓時眼前一亮,朝著柳靈郎飛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