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佔據主場優勢,但茯神還是被對方這個老油子拿捏住了,三言兩語之間,就把問題從“強闖山門”轉移到了“狗在哪裡”,失去了先機。
而國字臉即便還有人質在對方的手上,也牢牢把握住了場面上的優勢,在言語交鋒上佔據了優勢。
茯神臉色難看,腦海中千回百轉,也想不清究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國字臉嘴角冷笑,小丫頭看起來裝腔作勢,但實在太過稚嫩,想當年我下山走南闖北,你怕是還沒出生呢!
“既然事實已經講清楚了,還望神農宗的朋友,將我們走丟的那隻白狗交還給我們吧。我替慈航齋感謝神農宗道友的高義。”國字臉提前表達誠摯的謝意,算是發表了獲勝感言。
靈芝神色一變:“師姐,不能交給他!這幫人明明是在說謊!他們對吉祥圖謀不軌啊!”
到底該怎麽辦?我該如何回應他們?難道真的要把吉祥拱手相讓了嗎?茯神眉頭緊皺,心中升起濃烈的不甘情緒。
她雖然性格沉穩,辦事妥當,但從小到大都長在神農宗裡,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自然也未曾接觸過修真界的爾虞我詐,沒有經歷過這種形式的交鋒,自然不是這種走南闖北的老油子對手,此刻已經被逼進牆角,陷入兩難境地。
“茯神啊,遇到這種情況,要記住一件事,牢牢守住底線,盡可能地與對方周旋。”
茯神正在天人交戰之間,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頓時大喜過望,回頭一看,果然便是祖師來了。
祝成懷抱著小白狗吉祥,腳步輕移,從山腰飄然而至。
國字臉見異變突生,對方宗門裡又來了一個人,懷裡還抱著此行的目標--那隻小白狗,心生既是驚喜,又是警惕。
又見茯神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心中頓時一沉。
來了個不得了的角色!
“在打這種嘴仗的時候,一切的基點,都是不能讓自己的利益受損。在此基礎上,胡攪蠻纏,立起爐灶,圍魏救趙,人身攻擊,這些手段都是可以用的。”祝成看著自己最放心的弟子,言傳身教指導她與人撕逼時的絕學竅門。
在前世,身為職場老炮的他,親歷了不知道多少甩鍋、撕逼、告密,早就身經百戰。面對這種頗有些江湖氣的“轉移話題”,隻覺得一股“實習生”般的青澀稚嫩撲面而來。
茯神低下頭來,言語中透露出羞愧之意:“祖師,茯神無能。”
祝成笑著拍拍她的肩膀:“好好看,好好學,你以後是要當神農宗宗主的人!在與別的宗門陷入爭執,又打不起的情況下,如何佔據道德的高點,是一門必須要學習的技能。”
茯神聽到“神農宗宗主”,知道這是祝成對自己的期許,難掩心中激動,顫聲道:“是,祖師。”
國字臉陷入震驚之中,祖師?神農宗什麽時候出來個祖師?恐心魔入侵之後,整個神農宗不都差點滅門了嗎?怎麽如今又冒出來個祖師?
他又聽到祝成指點茯神的話,心中仿佛有一塊大石頭逐漸沉積,事情只怕要遭!
“想來你便是慈航齋領頭的了,你叫什麽名字?”祝成開口問道。
國字臉小心應對:“晚輩李鑫,見過前輩。”
祝成點點頭:“我聽說慈航齋離神農宗有點遠,有多遠?”
這個問題問出來,李鑫多少有點摸不著頭腦,怎麽牽扯到距離上來了?但對方修為自己察覺不到,肯定要比金丹境高,又佔據了前輩高人的名分,他只能老實作答:“慈航齋與貴宗門有五百裡遠。”
“五百裡,那可真是個不短的距離啊!一隻這麽小的狗子,居然能徒步走上五百裡地?我看你分明是胡說八道,是想要拐走我們宗門的狗弟子!”祝成似笑非笑。
來了!李鑫察覺對方發起了第一波攻勢,從距離上否定白狗來自慈航齋,又明確闡明了神農宗對白狗的所有權!白狗是我們宗門的弟子,只不過形式是一隻狗而已。
與那個小姑娘不同,這位祖師,是個強勁的對手!
就像打遊戲對線一樣,從剛剛上線,還未接觸時的走位,就能感受到對方關於距離、細節的把控,以及一級強弱關系的判斷!
李鑫深深地吸了口氣:“前輩,您又何苦在這裡佯裝不懂,您的弟子已經說了,這隻白狗是在白天的時候才出現在你們山門。”
茯神正全神貫注地觀摩,聽到這話,心中一沉,沒想到在這裡給祖師挖了個坑。
卻見祝成微微一笑,毫不在意:“是白天來的,剛被收為神農宗弟子。但你是不是找錯狗了?慈航齋與神農宗相距五百裡,你們要找的狗,怎麽會出現在這裡?”
李鑫感覺到了對方的胡攪蠻纏,明明是你知我知的事情,卻如此理所當然地胡說八道。他在心底暗暗咬牙,臉皮真厚啊!
“前輩,普通狗自然不能徒步五百裡,但這隻白狗不同,它是一只有金丹境修為的狗!有這等境界加持,自然是有能力走五百裡的!”
“金丹境的狗,那也是妖修了,早該開啟靈智了!可我這個狗弟子,現在還靈智混沌,看來不是你說的那隻狗啊!”祝成釋然地說道,儼然已經說開講明,化解了彼此的矛盾。
李鑫眼角抽動,你身為一個前輩高人,能看不出白狗的修為境界?偏要在這裡胡攪蠻纏?
但他不敢罵出聲來,只是悶聲辯駁:“前輩,這隻白狗天生異種,即便懵懵懂懂地修煉到金丹境,也不能開啟靈智。再者說,您其實也心知肚明,又何苦為難我們?”
祝成奇道:“怎麽我不是‘心知肚明’,就是‘佯裝不懂’?從你口中說出來的話,好像我處處都在為難你們!不是在這說理呢嗎?噢,我的問題你回答不了,就變成我為難你們了!這可真是奇哉怪也。”
李鑫壓抑著內心的情緒,心中連連罵著老而不死是為賊。
“這樣吧,也別說我欺負你,只要你喊出一聲,它答應了,那不管它是不是你們丟的,我都做主,把它給你,讓你們帶回去回去交差。”祝成似笑非笑地看著李鑫,“如何?”
李鑫鼻孔不停地擴張收縮,受不了這種玩弄,幾乎就想轉身離去。但一想到慈航齋的命令,還是咬著牙說道:“前輩,這狗不能說話,它又如何答應?”
“也別說我為難你,你喊出一聲,它只要旺旺叫,或者點點頭,就算它答應了!”祝成前輩高人的姿態一覽無余,看起來真的沒有一點為難晚輩的意思。
李鑫微微振奮,這倒不是沒有可能,狗畢竟是狗,有著狗忠誠認主的天性!在慈航齋呆了那麽長時間,就算過得不好,在聽到呼喚後,也肯定會有所反應!
只要有了反應,對方就不能食言了!
他看向吉祥,眼神中露出親切之意,輕聲喊出在慈航齋的叫法:“小畜生,快過來,我來帶你回家啦!”
聽到李鑫這麽喊,神農宗眾人眼中都流露出怒意,只有在慈航齋就一直叫“小畜生”,他才會現在也這麽叫。
但吉祥聽到了這聲呼喊,仿佛喚起了最深處的巨大恐懼。它渾身顫抖,一頭埋進祝成懷裡,連看都不敢抬頭看一眼。
李鑫急了,怒喝一聲:“小畜生!還不回到你主人這裡?”他想激起吉祥的恐懼,哪怕嗚咽一聲都能算贏!
但靈智未開的吉祥卻像是聽懂了祝成的話,只要對這句話有所回應,就要被交回到慈航齋,它竭力控制著自己恐懼的嗚咽,只是顫抖著把頭埋進祝成懷裡。
李鑫怒火中燒,還想再說, 卻被祝成似笑非笑的目光一掃,頓時汗毛倒豎,閉上了嘴。
“看來,它沒答應你啊,反倒是很恐懼啊。”祝成淡淡說道。
“前輩,它就算沒有回應,也無法證明它不是慈航齋的!”李鑫眉頭緊皺,嘗試做最後的努力。
“那你說,該怎麽證明?”祝成問道。
“除非,它自己開口,說它不來自慈航齋!”李鑫眼睛一亮,使出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你胡攪蠻纏,我也胡攪蠻纏!
“嗯?只有它親自開口,你才願意承認它不是你們慈航齋的?”祝成微微皺眉,像是覺得有些難辦了。
“沒錯!”李鑫振奮起來,覺得抓住了關鍵,眼神堅定地看向祝成,大義凜然,仿佛不在乎對面這位境界高超的神農宗祖師惱羞成怒。
但其實他心裡七上八下,鼓打個不停。
自己這離譜的要求,簡直是在雷區上跳舞!
萬一真的激怒他了怎麽辦?萬一他不顧身份懸殊,真的對自己出手怎麽辦?只怕自己幾個人都要交代在這裡!
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後悔也來不及了,他只能咬著牙,逼迫自己不移開目光。
但他突然看到了祝成眼神的變化,那是一種計謀得逞的笑意,像是獵手守候多時,獵物終於一頭撞進陷阱時的得意。
他微微一愣,就見祝成輕輕拍了拍白狗腦門。
“我來問你,你到底是神農宗的,還是慈航齋的?”
“我不是慈航齋的,我是神農宗的!”一個稚嫩的女童聲音響起,聲音略帶顫抖,卻十分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