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王家在招待這些人的時候賠盡了小心,最好的茶,最好的茶點,還有最漂亮的侍女。
反正能夠派得上用處的好東西都堆了上來,讓人充分感覺到了王家有多盡心。
可是那三人對此都不假顏色。
王铖走入廳中,只能對上首的靜山道人抱拳拱手道:“末學後進王铖見過這位真人,哦,白鶴兄還有雲逸兄,我們又見面了。”
他語氣溫和顯得十分好說話。
畢竟先前他是無欲無求所以能夠什麽都不在意,也能按照自己心意拒絕得乾脆。可是現在他既然拜師玉鳶子,就不免多了些顧慮也必須放下身段表現出謙卑了。
靜山道人淡淡地說:“你就是玉鳶子的徒弟吧,可玉鳶子呢,貧道是來尋他的。”
一副不想和王铖多談的意思。
這副架勢像極了小朋友受了欺負就去找對方家長對線的模樣。
王铖煩惱了起來,最怕的就是這種情況,他說:“真人恕罪,家師正在閉關苦修不便打擾,若是有事……在下也必然竭盡所能為真人效勞。”
在旁邊看著的王喜也驚了,他認識的那個桀驁不馴的王子垣呢?
王喜忽然間明白了為何王铖會不願意走仕途了,因為走仕途的王铖必然會變成如今這般謙卑伏低姿態……可真正讓人覺得不凡的王铖,還是那個在小院內萬事不掛心的纖塵不染的人兒。
這時他才理解了王铖,同時也對此時王铖為了家族而不得不向外人伏低做小而感到心痛。
畢竟也是看著長大的自家孩子。
靜山道人卻淡淡地說:“我來尋你師父論道,他這般避而不見卻讓你這個徒弟來接待,是輕視我歸雲劍閣還什麽?”
王铖聞言搖了搖頭,這種話他實在不好招架。
不過他也有自己的擔當,於是再次抱拳道:“家師對歸雲劍閣自然是十分尊敬,甚至當時白鶴、雲逸兩位道兄來往王家時也是以禮相待。倒是我這個小輩當時不懂事與兩位道兄起了些許爭執,這次也是自作主張想替家師接待真人,畢竟家師閉關十分重要,此乃為弟子之孝心還請真人原諒。”
王铖真的沒在意自己的臉面,甚至是主動將自己的臉面丟到了地上任人踩踏,卻也要做好這個王家、玉鳶子與歸雲劍閣之間的緩衝。
不得不說,他這般作態的確是起到了重要作用。
應對絕對得體,讓靜山道人感受到了尊重也說不出繼續找茬的話來。畢竟修者閉關本就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若是他再執意要見玉鳶子那就不是找面子了,而是來結仇了。
而沒能達成目的靜山道人也沒覺得難受,畢竟王铖可以說是給足了面子。
他饒有興致地看向王铖道:“你倒是不錯,也難怪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徒弟會被你拿捏得死死的。”
王铖連忙又說:“不,晚輩可不敢拿捏兩位道兄,實則是兩位道兄醒悟了原委不願過多刁難晚輩而已。”
這話聽著可真讓人覺得舒服。
而白鶴與雲逸的反應又有所不同。
白鶴是隻覺得有些煩悶,他看到的是散修修者在他們這等大派修者面前的謙卑與無奈,在此之前他真是無法想象王铖會有這般低姿態。
而雲逸看到的……
“哼,先前你不是狂得很嗎?結果現在我師父來了還不得夾起尾巴做人?”
王铖心中有怒,卻也必須忍著。
他回應道:“雲逸道兄見諒,先前我尚未入門是以不知修行之浩大,故而心中只有凡俗的道理。而現在我已然入門,自然知道修行路途的宏偉,也須向達者禮敬。”
王铖說的真誠,因為他想起了自己所接觸的那浩瀚虛無的寰宇,心中自然有股面對眾妙盛景的謙卑。
自然而然的,他的身上就散發出了一種出塵氣息,眼中也似乎有個帶著微弱金光邊弧的虛圓隱現。
靜山道人被唬住了,就像當初玉鳶子一眼看到王铖就挪不動腳步一樣。
其實先前靜山道人就已經隱約感覺到王铖身上似乎有著些十分獨特的氣息,只是那時他並未在意。
可是現在再看,怎能看不到這種‘道法天成’的感覺?
“靈根!”
他臉色一變,竟然有些狂熱地站了起來。
而看靜山道人這番作態,人老成精的王喜立刻意識到了什麽,一咬牙連忙派人去請玉鳶子。
此時靜山道人一步走向王铖道:“王铖,你叫王铖?”
王铖被嚇住了,連忙往後退了一步道:“小子王铖,字子垣。”
他有些不懂了,這些老道士怎麽一個兩個的都這麽嚇人呢。
靜山道人又上前一步道:“你可知自己身懷靈根?”
王铖眨了眨眼,隨後道:“自然知道。”
靜山道人有些不能忍受王铖這種平靜,他說:“那你可知靈根有多難能可貴?”
王铖失笑道:“家師說了,靈根乃是人人具足,人人圓成之物。”
靜山道人冷哼一聲道:“庸道誤人!”
“看起來這玉鳶子也是徒有虛名,他怎知像你這等未曾蒙塵的靈根有多麽寶貴。”
說著,他深吸一口氣,真誠地看向王铖道:“只要你答應我一事,今日我可以讓這兩個孽徒跪在你面前向你道歉,甚至你的王家日後也可以受到我歸雲劍閣的幫扶從此安全無憂。”
王铖一聽,立刻向後退開兩步道:“多謝真人厚愛, 然而我已有師承。”
他一句話就把靜山道人剩下的給堵了回去,也省的靜山道人說出來他再拒絕,讓雙方尷尬。
但白鶴與雲逸卻已經尷尬了。
因為從方才靜山道人的嘴裡,他們已經知道自己在師父心裡是個什麽地位了。
靜山道人還要再說,結果門外傳來一聲玉鳶子的朗笑。
“哈哈哈,好個歸雲劍閣,好個名門正派,竟然也做起了這般奪人弟子的勾當來,也不怕天下同道恥笑。”
玉鳶子這是怒極而笑的聲音,顯得非常的剛。
王铖連忙來到自己師父面前抱拳行禮道:“還是驚擾師父了,弟子無能。”
玉鳶子寬慰地對著王铖道:“以後這種事情別自己瞎出頭,也不看看你這小身板能不能扛得住。”
靜山道人臉色一變,他冷哼一聲看向門口,與玉鳶子爭鋒相對道:“貧道只是看不得這等良才美玉被你這散修給糟蹋了。”
玉鳶子冷哼一聲道:“我看會糟蹋了子垣的人是你才對,看似名門正派,實則就是個武夫而已!”
王铖腦袋一懵,這種形容他聽著覺得有些耳熟……
好家夥,師父這是腰杆子要硬起來了,準備硬剛到底了?
王铖頭皮發麻,對這種情況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一方面是擔心玉鳶子會吃虧,另一方面也是覺得王家夾在當中會兩頭難做。
然而他看到了門外王喜對他露出的寬慰笑容,他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至少自己人這邊,現在是一條心的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