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靈護佑,范逾並沒有釋放出來,依舊是以玄黃生長之術應對。范逾在風雨雷電之下行走,身軀隱隱約約,就如同是水中的倒影,忽而一分為二,忽而二分為四。讓人不知道他是從左邊而來,還是從右邊而來,抑或是前進,又或者是後退……
狂風暴雨和雷電磅礴之下,范逾仿佛在波光嵐影之中搖漾。雷電非但不能擊中他,反而在他身邊就消失不見了。仿佛他才是風雨雷電的主人,而不是李殘刀。
李殘刀有一些吃驚,因為這需要極為強大的心力,需要操控極為精細的末端,才能把肉身再一次蛻變,變得更加輕盈,仿佛成了雲煙,由實返虛。如果是尋常的時刻,李殘刀自信也能辦到。然而此刻是在凶險的戰場,不過巴掌大的地方,敵人卻能做到這樣。
這是實力的展現,甚至帶有**的炫耀,以證明其無可爭議的強大,點亮人的眼目。
強大的掌控,加上玄黃生長術的真諦,范逾震懾著海客李殘刀,豐州畢竟還有人。也震懾著一眾宗門之主,豐州舍我其誰耶。
如果說以前有許多人並沒有親眼見證范逾擊敗薛少孤,還有有所懷疑范逾的豐州第一是否誇大其實。今天這一場生死大戰,並沒有進入白熱化的階段,就已經知曉范逾第一的貨真價實。
范逾的玄黃生長術與眾不同,李殘刀又驚又喜。他原本就是豐州人,此次重返豐州,既希望自己還是獨領風騷的那個人,又希望自己的故鄉有一些變化。希望有人給自己以驚喜,甚至能勝過自己。
果然,范逾給他帶來了驚喜。
風消雨滅,雷止電熄。
這是小伎倆,隻得其形,對范逾無用。
李殘刀收了這些異螺之法,以示其尊重。
風雨雷電剛起的時候,所有人的心臟都跳出了胸膛。這可是豐州過去的第一,和豐州現在的第一進行的對決。待見范逾遊刃有余,眾人的心才定了下來。
他們非常害怕,范逾一個照面就被李殘刀給殺了。
忽然,李殘刀問道:“你有武器嗎?”
“有!”
“我用的是殘器!”李殘刀手中多了一把刀,然而鏽蝕斑斑,有些地方幾乎都爛穿了。然而,他非常珍愛自己的武器,也認為它是最強的,故而有此問,不想范逾沒有武器而自己佔其便宜。
高手,都是很純粹的!
“無妨!”范逾隻說了兩個字。
范逾剛說完,李殘刀一刀斬出。元氣化成刀影,致密而寬博,且帶有詭異的色彩,仿佛要把葫蘆峰劈斬而開。
殘刀甫出,范逾一拳也攻了過來。金橘的的光芒,絲毫不下殘刀色彩的詭異。光芒湧動,互穿而過,動蕩成漪,虛空一片水波的世界。
范逾出拳,李殘刀反而立即收刀,寬博而致密的刀影立即消散於無形,如同暴雨初霽,傲睨道:“等你打完,我再打!”
氣流卷動,如蟒橫空。金橘色的光芒乍現,虛空濺射出能量碎塊。這種能量碎塊仿佛不能長存於世,又猛然炸開,如火樹銀花,一躍而逝。
這樣的色彩,這樣的衝擊,撼人心魄。
電光石間,范逾已經攻出了五六拳,拳拳擊打在李殘刀身上。然而,李殘刀並沒有護佑生出。
既然李殘刀托大,叫自己攻擊,那麽這樣的機會,范逾怎麽可能放棄。這樣張狂,勢必要付出代價,可能是慘烈的。
范逾重拳出擊,沒有一拳落空。
能量澌滅,李殘刀立在原地。不僅沒有死,連半步都沒有挪動。他臉上有笑意,或許還帶有嘲諷。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道:“想不到鐵拳門的流星鐵拳術,竟然有這樣的威力,真是大開眼界啊,你把它帶進了一個全新的境地了。”
李殘刀的確是真心實意的誇獎,然而范逾聽來卻極為刺耳。這分明就是**裸的嘲諷,范逾臉上微微發燙。
宗門之主全都驚恐萬狀,范逾的拳頭沒有擊潰李殘刀,可是把他們的心神全給擊潰了。范逾已經是訣別境末位的修士了,並且是完完全全從戰鬥之中搏殺出來的,這是人所共知的,一拳一腳無不圭端臬正,是可以載之於典籍之中的。
然而,就是這樣的典范,這樣的標準,對於李殘刀全然無用!諸大佬如同成了井底之蛙,看見了更為廣闊的天空。豐州的秩序瞬間崩滅,不知何所適。
范逾潛覷李殘刀,眼睛之中有惘然之色。他莫非是鬼魅不成,對於人的攻擊可以無視……這是自戰鬥以來的頭一次,以前的自己是藏海士,可是擁有護佑的訣別士也不能無視自己的攻擊。
范逾懷疑,懷疑自己是否墮入了幻覺之中。如同在天都鎮的時候,墮入煌無憂的悲喜交集之中一樣。惕然而覺,范逾立即運轉元氣,仔細感受的周圍一切的狀態。
肉眼可見,范逾緊張起來了。
宗門之主的表情,也跟著范逾緊張而緊張。
毫無疑問,范逾拳拳到肉。
可是,李殘刀卻絲毫沒有受傷。
李殘刀雙手垂立,笑問:“感覺如何?”
范逾默然不語,以他的見識,還不能理解。或者見過類似的消解之力,但是如同李殘刀這樣的絲毫不受影響的情況,還從來沒有見過。那樣巨大的能量,可碎巨石,可毀裂大木,沒人能直面承受。
或許,李殘刀是化龍士!
但是,薛少孤卻知道,因為他是此間唯一江河畫身的人。他看出了范逾的緊張與疑惑,這是關鍵之戰,關乎著豐州的未來。
薛少孤知道,自己要挺身而出了,朗聲道:“范門主,江河畫身之後,百脈成百川,他這是江河畫身的消解之力,你見過的。至於為什麽這麽強,我就不知道了,你千萬小心在意!”
薛少孤之所以明白,因為他自己就有江河畫身的消解之力,並且范逾也知道。可是自己的消解之力太弱了,以至於范逾不能把兩者聯系在一起。他沒有經過易水的洗滌,否則,在青木宗面對范逾時,就不會鬥志全無,落荒而逃了。
范逾沒有看薛少孤,雙目逐漸變得澄明。
薛少孤知道,范逾聽見了,他很欣慰。
烈原就在薛少孤的身邊,悄聲問道:“薛宗主,你已經三江河畫身了,這真的就是江河畫身的消解之力麽?竟然這般強大!”
“**不離十了,我有所感應。他並非化龍士,只有這樣的消解之力,才能無視范門主的攻擊。”
“是啊,范門主剛才那幾拳,看得我眼睛都痛。這要是打在我身上,還不得青一塊紫一塊,東一塊西一塊,山上一塊江上一塊……”
固然,這一戰的影響深遠,不僅對於豐州,還對於他們自己。 這樣的戰鬥數百年也不見得能遇見一次,是極好的學習機會。宗門之主都是求知若渴之輩,否則也走不到這一步。
他們紛紛向薛少孤靠攏,囂爭詰問。
范逾一連攻出了數拳,沒有任效果。
李殘刀卻不急於進攻,他要給范逾留下深刻的印象。戰鬥之中的留白,更能增加敵人的恐懼感。李殘刀最是擅長此道,也樂於此道,玩弄敵人的快感,還要勝過殺掉敵人。
李殘刀老身舒展,連額頭上的瘤子都舞動起來,囅然道:“咦,是青木宗的宗主,看來你也江河畫身了。不錯不錯,終於還是有識貨的!青木宗還是天下第一麽?豐州看來還是沒有變化啊。不過呢,我這江河畫身的力量,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經過了易水的洗滌,千萬血脈已成千萬江河。任何對於我的攻擊,都是徒勞無功的。”
宗門之主,全都氣息熒然,信心已經動搖了,或者說,他們一開始就沒有什麽信心。
叫范逾過來,也不過是攛掇著他往上填而已,能抵擋一刻是一刻。於己不利時,龜縮不前,誰也不願出頭。有好處且無需什麽代價時,攘奪得比誰都快。或許還要慷慨激昂一番,站在道義的製高點,美其名曰為秩序,好處當然會隨著秩序的節點而流轉凝固。
以拖待變,范逾能勝就更好了。倘若失敗,他們也不損失什麽。他們一貫如此,都是人精,段山河在他們前面還是弟弟,還顯得稚嫩。
一個連元神出竅都不曾有,一個卻是逆渡易水而來的海客,這就說明了一切。
敗亡,幾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