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講完厲族起源,眾人皆起戒備之心。
羅喉同樣如此,厲族擁有隨時換皮的逆天技能,倘若混進天都……那樣的傷害承受不起。
“先讓天之厲解封,再徹底鏟除厲族,請佛首轉告至佛,吾願助一臂之力。”
帝如來大喜:“有武君相助,此厲必誅。”
解封與鏟除天之厲,同樣符合緞君衡的訴求,當下應承:“厲族若逃進中陰界,吾親自為他們抽魂。”
“多謝靈狩。”
接下來便是搜索魔皇的殘魂了。
忽見緞君衡手一招,天閻魔族之魔權璽杖出現在室中。
權杖本已隨著化他闡提埋入魔皇陵,卻被闍魘那迦取了出來,送到緞君衡手中。
“此物曾為魔皇長年手握,飽含魔皇之氣息,緞某將借此物為媒介,施法搜索當中魔皇殘存意識。”
“開始吧。”
帝如來盤膝坐下,收心斂性,頓時梵聲輕唱,佛光大盛,蓮華映照一室。
“萬物唯心,心物一元,時間空間不過一念,來去古今任意照觀,不知大師可盡信於吾?”
“信之。”
“事關緊要,有勞武君和尊皇護法。”
羅喉頷首。
緞君衡隨之施展秘法,一道靈光打入佛氣中:“搜魂定蹤,敕!”
瞬間,帝如來靈識隨同緞君衡回溯久遠之前——
時光重現聖魔大戰,烽火狼煙,正邪鏖戰,禍延千裡江山。
一場決定生死的戰鬥中,雙方主帥親自下場,豁命對戰,不肯屈讓。
其中一方身披白裟,頭頂寶冠,手持枯禪輪杵,正是聖方的領導者蘊果諦魂。
另一方身著暗紫色的戰袍,手持魔權璽杖,應為魔皇。
就在雙方僵持時,聖方突來暗招偷襲,魔皇未及防備,頓受重傷。
蘊果諦魂回首驚呼:“無塵修者!”
因魔皇受傷,在聖方的提議下,魔皇不得不簽訂了和平條約,並留下天工八月泉做為未來啟戰和停戰的契機。
簽完止戰條約之後,魔皇拖命回到魔皇陵,將手中權杖交給年幼的他化闡提。
“魔族的未來就交給你了。”
“魔父!”
“不用傷心,若非那人偷襲,吾也不會發現聖方竟然隱藏著元種八厲,厲族陰狠詭詐,今後你要處處當心。”
“他化謹記魔父之言。”
“吾之魔軀將要灰滅,吾將最後的力量封印於此,這股力量將為魔族留下一絲希望,但是開啟,卻需要最殘忍的獻祭,吾只希望你永遠不會有用到它的時候。”
“孩兒必繼承魔父遺志,以振吾族之威。”
“吾兒你知嗎?死後的世界雖是灰暗,卻並非只有寒冷,但吾的靈魂永遠也回不到那個地方了,還有與那個人的約定……啊!”
隨著魔皇的灰飛煙滅,幻境之中突然不穩,魔相驟起,威逼兩人。
“靈狩你?”
緞君衡臉現悲色:“佛首,吾思兒心切,一念失守,如今功體受到術法反噬,余力只能送你出去。”
“帝如來豈可留你一人在此,喝~”
帝如來再運高深佛法,自耗真元,強行灌入緞君衡靈識之內。
得此相助,緞君衡趁機運起返魂之術:“離實返虛!”
兩人回到室內,緞君衡向帝如來道謝:“險惡之時,佛首全無猶豫,舍身護生之德,緞某感佩萬分。”
“分內之事,先生傷勢如何?”
“無妨,魔皇靈魂已全然消散,佛首可回報天佛原鄉了。”
“有勞先生。”
帝如來起身,正要向緞君衡做別時,黑色十九走入室內。
“且慢!”
緞君衡本已將此事處理完畢,忽見十九開口,不禁大急:“十九,不可在貴客面前無禮!”
“哼,你說那個人魂飛魄散了?他回不來,那十九就要為他討個公道!”
帝如來聽得茫然,卻知其中定有蹊蹺,和顏道:“十九公子,請直說無妨。”
十九伸手挑釁:“佛首,伱既然見到了那個人是如何灰飛煙花滅的,敢不敢再見我是如何死裡逃生的?”
帝如來伸出手,穩穩握住十九:“不生不滅,非空非有,離名離相,無內無外,惟一真實。公子請。”
緞君衡勸阻不及,長歎一聲。
羅喉深知十九的來歷有多悲慘,不禁替摯友擔心,這樣的結果他如何面對呢?
唯有尊皇迷惑不解,卻也因當前的氣氛添了幾許緊張。
帝如來進入黑色十九的記憶深處,那是同樣的許久之前——
苦境之內,一個寧靜的村莊,晚炊嫋嫋。
尚是嬰兒的黑色十九被一名女子抱在懷中,一家人正其樂融融地吃著晚餐。
突然,流水如雨,地湧岩漿,淚石林外,天禍降臨。
整個村莊的人四散奔走:
“地震了!”
“火山爆發了!”
“天公伯救命啊!”
女子抱著嬰兒,隨著夫君疾疾奔跑,正在這時,村莊的上空浮現一名巨大的金佛法身。
佛面至相猛然長喝:“淨從垢出,贖由罪生,負吾功德,天地詔令,喝~”
隨即掌催極端,加速推動逆天之法,將村莊所有的人吸進沙塵之中。
女子與夫君緊牽的手也被衝開:“夫君!夫君!”
“嫣然,快帶兒子走,啊!”
就在夫君被卷走的那一刻,佛者再次發動術法:“地水火風,四大皆空,還諸本相,逆命淬陽!”
隨著咒術響起,淚石林刹那間變成煉獄,沙塵中血肉橫飛,慘嚎四起,眾男丁紛紛爆體而亡,血肉碎骨凝成基石,堆徹出一面絕望之牆。
“夫君呐!”
女子不肯放棄,抱著嬰兒衝入沙塵之中,卻被暴風震出,手中男嬰飛入牆中。
僅僅瞬息,女子的雙腿便被咒術輾碎,命懸一線。
她抬首望向空中的佛者,狠狠問道:“為什麽要這樣殘害我們?”
“吾罪吾造吾承受,此牆即名懺罪。”
佛者頃刻消散,只剩女子悲切痛哭……
十九松開手。
“噗嗤~”
帝如來一口朱紅噴出,捂心後退:“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這就是懺罪之牆的來歷,這就是你們的至佛,這就是封印天之厲的方法,你滿意嗎?”
十九聲聲句句,皆是逼問。
帝如來身魂劇顫,仿佛又回到了自己高舉滌罪犀角,瘋狂屠殺罪惡之都的那一刻。
如果連渡化自己的至佛亦是如此面目,那究竟什麽是佛?什麽是惡?
何人為罪?
何人造業?
何人手握屠刀?
何人需要懺悔?
“啊啊啊!”
心魂失守,帝如來頓現魔相,金色舍利漸化黑色,一股魔佛交雜之氣撼天而出,四散轟擊。
不妙。
羅喉當機立斷,一掌拍下,趁勢連點帝如來周身大穴:“佛首冷靜!”
受此一擊,逍遙居頓時搖搖欲墜,各種家具跌得粉碎。
緞君衡責備地看了一眼十九,也道:“懺罪之牆的真相還未完全露出水面,大師切勿激動。”
真元被鎖,帝如來再嘔一口朱紅,內心的波動漸漸平息。
“多謝武君,吾要前往罪牆徹查此事。”
“佛首,吾與你同行一程。”
“求之不得。”
羅喉陪著帝如來走出逍遙居,又走上絕境長城,無界尊皇在後邊遠遠跟著。
山風獵獵,吹來泥梨森獄那邊的惡腥之氣,仿佛整個世界都是不堪。
一路緩行。
一路沉思。
許久之後,帝如來頭上的舍利才恢復為金色,羅喉為他解開穴道。
“佛首,如果罪牆真是天之佛取命所造,你待如何?”
“帝如來願為至佛承擔此業,承受此報。”
“只怕他人的業由他人承,你有心無力。”
“吾盡力而為。”
“那麽我們在此分別,吾前往泥梨森獄探查。”
“武君保重。”
“若有事可至天都,吾不日即回。”
“嗯,請了。”
“請。”
兩人在絕境長城上做別,一者往南,尋求罪牆真相,一者往北,探查惡靈來源。
見帝如來走遠,無界尊皇急步趕上,問道:“佛首在黑色十九的靈識中看到了什麽?”
“昔日,天之佛為封印天之厲,答應宙王將紅潮引入苦境,但紅潮進入苦境之後,天之佛方知紅潮的恐怖。為了阻止紅潮為禍苦境,天之佛生裂活人,以怨念造成一道城牆。”
“妖世浮屠撞擊死國大門時,兄長也曾以空間轉移之法,犧牲死國千萬生靈。”
“吾曾聽聞過一個故事,一列高速行駛的火車,前方有兩條軌道……”
“什麽是火車?什麽是軌道?”
“……聽故事不要打岔。”
“嗯。”
“一條軌道上躺著一個人,另外一條軌道上躺著十個人,你會選擇哪條軌道呢?”
尊皇理解了問題,毫不猶豫答道:“當然是選擇一個人的軌道。”
“錯了,當這個權利被交到你手中,讓你來決定選哪條軌道時,你就已經是罪人了。但是,我們應該明白,把人綁在軌道上的,才是罪魁禍首。”
“所以死國的慘事,並非兄長的錯,而是佛業雙身。”
“你還真是舉一反三,不過妖世浮屠之所以撞擊死國,皆是來自死神的算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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