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盤柱,白虎怒目,朱雀振翅,玄武承梁,四方四柱如同四根鼇足,撐起鎏金與墨色交織繪製成的八方玄鳥琉璃頂,琉璃玄金天之下,是由鳥紋玄朱玉與白玉鋪成的遼闊土地。
王殿大且空曠,使得青銅玄鳥椅上的人顯得有些孤寂。
他是商王,子德。
其下有三人拱手而立,正是,太師“伊箕”,太傅“子乾”,太保“聞人後稷”,是為三公,位於三公之後,有一翩翩少年郎,面容俊朗,儀表堂堂,不穿玄紋官服,卻著一身淡鵝黃,頭束鳴鳳冠,腳踏金絲履。
正是當世九州劍魁——楊箴。
“白帝有難,臣願往之。”楊箴躬身拱手。
玄鳥椅上那人,眼眸略微張開一條縫,不怒自威。
商王隨意掃過這九州劍魁,輕輕說道:“愛卿可想好?這朝歌上下盯著你的眼睛可不少。”
“其人如何視我,與我何乾?”楊箴一笑之後,便繼續說道,“大王,臣自奪魁以來,未曾與大王分憂,今日白帝有難,臣不得不往。”
“哦?”商王笑道,“此話怎講?”
楊箴直言道:“大王,臣師父師弟如今皆身陷白帝,平白遭此劫難,臣豈有不顧之理!”
“哈哈哈!”商王大笑,“好一個重情重義的九州劍魁,寡人準了!”
“臣謝過大王!”
楊箴行禮後,便大步行出王殿。
王殿之外,是九五天台,天台之下乃是十方階,橫貫東西的十道台階下,便是九鼎武場。
九個青銅大鼎,聳立中央,其周身紋路泛出道道霞光,使這能容納上萬人的武場整個流動起光怪陸離的色彩。
楊箴喚來佩劍,當初奪魁時,他曾劍挑九鼎而震蕩九州,如今化成一道長虹而去,九鼎響應他以陣陣激蕩。
洪亮如大鍾。
王殿中傳來聲音。
“太師,這摘星樓何日才能建好啊?”商王問道。
“這種事大王該去問工部。”太師伊箕說道。
“我可不敢去問那些工部卿士,一問又要喊勞民傷財!勞民傷財!”商王笑道。
“大王!”太傅子乾喊道。
“好了叔公,寡人想建個樓而已,不必再勸了。”商王說道。
“大王,如今應去平息那魔亂……”子乾繼續喊道。
“叔公!白帝城外三十萬大軍還不夠?莫要再惱寡人了。”
商王說罷,王殿中已沒了他的身影,青銅玄鳥椅孤零零地擺在高位,更顯寂寥。
余下三公面面相覷,皆是一聲歎息。
太傅子乾最後一個走出王殿,望著九鼎武場又是一聲悠悠長歎,隨即便傳音給楊箴道:“劍魁此去,切不可再回朝歌!否則性命危矣!”
……
九月十六。
壬戌月,己未日。
缽盂山下一家客棧。
李安南趴在桌子上,撥弄著筷子筒裡的筷子,滿臉疲憊道:“離白帝城還有多遠啊!”
陳亮抱著在路上從行腳商手裡買來的輿圖,說著:“快、快了,估、估摸還、還有二百裡。”
李安南瞅著四師弟,偷偷在心裡跟著他使勁,等他說完了,一聽還有二百裡,他當即說道:“小師妹,我看你腿腳不太方便,這樣吧,這客棧有兩匹馬,咱們把它們買下來,一人一匹。”
陳月捧著亮哥的背囊,一番盤算後說道:“二師兄,咱們盤纏不多了。”
劍宗一行人在路上排了名號,除了李安南誰也沒見過的楊箴自然還是大師兄,李安南便是二師兄,陳述是三師兄,陳亮是四師兄,陳月是小師妹,當然了,他們這三個溪風鎮的,在私下裡陳述還是老大。
客棧外的酒旗下,陳述輕倚木杆,遙望遠方,旺財坐在他身旁,豎著耳朵,風吹起它火紅的毛發,好像一把火燒了滿山。
一路南下,一直在大路附近綿延的都是蘭若山脈,不禁讓陳述想起第一次上山時,也來過這樣的一個地方,只不過上次是一人一狗,這次是大半個劍宗。
這劍宗也忒寒磣了點兒。
“不知蘭若山上現況如何。”陳述自顧自地說道。
“三師兄,你也太杞人憂天了。”旺財說道。
沒錯,它因為在二師兄睡覺時充當了一回枕頭,便被封為“護宗麒麟犬”,從而榮獲五師弟的位置。
陳述差點沒忍住蹬它一腳。
“杞人憂天,啥意思來著?”
“忘了。”
旺財已經跑遠,它正追著一匹快馬。
馬蹄揚起塵土,隨著它越跑越遠,煙塵也越來越淡。
嗯?
這馬上的人怎麽這麽眼熟?
好像……二師兄?
陳述急忙衝進客棧,卻見陳亮被綁在凳子上,嘴裡塞著羊皮地圖,他身旁的桌上正垮著在一個空蕩蕩的背囊。
“小月呢?”陳述取下他嘴裡的輿圖。
“跟、跟、跟二師兄走了。”陳亮眼神飄忽。
陳述坐在一旁,手裡攥著的輿圖說道:“小亮,我雖然不是很聰明,卻也不是傻子。”
“怎、怎麽了,老、老大?”陳亮不敢看他。
“我了解小月,也了解你,小月不可能拋下你跟二師兄去白帝城。”陳述看著他,“你們竟然合起夥來騙我這個老大!”
“老、老大……”陳亮聲音近乎於無。
“人走了也就算了,我沒意見,但是你一點盤纏都沒有留,是不是太過分了點兒?”陳述搖搖頭,“還有,你綁成這個樣子給誰看?”
“怕、怕老大你、不……”
“算了,你別解釋了。”陳述擺擺手,“還是先想辦法賺點盤纏吧。”
過了沒一會兒,老板娘端著托盤,上面整齊地擺著兩葷兩素。
老板娘後邊跟著的小孩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湯。
這客棧裡沒有夥計,只有夫妻二人帶著一個孩子,還有兩匹馬,方才被買走了一匹,現在馬廄裡只剩了孤零零地一匹。這兒方面十裡荒無人煙,只有這一家店,這一家三口卻也不怕,想必若不是黑店,便是有些手段在身上。
“客官,菜齊了。”
“付過錢了沒?”陳述悄悄問著陳亮。
“那兩位走之前付過了。”老板娘笑著說完,便扭著屁股離開。
陳述苦笑道:“你們還算有點良心。”
用過飯後,旺財才趕回來。
它蹲在一旁,盯著空蕩蕩的盤子,耷拉著臉。
陳述極不情願地說道:“走吧!找個鎮子賺點錢。”
陳亮堆著笑道:“都、都聽,老、老大的。”
“客官,這附近可沒有鎮子,不如跟我來,我付給你們錢。”風韻猶存的老板娘走過來,衝二人拋了個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