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彩鸞花容失色一瞬,轉而又是深深的慶幸,
“幸好!”
“鸞妹,你也知道斬妄宗?”陸平略有疑惑,側目而視。
對於斬妄宗,陸平知道的也有隻鱗片羽,斬妄宗遠在震州,也是古天子劃定的九州之一。
震州群山無盡,國家城池大多建於山脈上下,削山鑿嶺,距離啟國有無比的遙遠,斬妄宗的名聲也極少傳來。
方彩鸞猶豫再三,還是從身上掏出一塊玉符:“陸平哥哥,我不想瞞你。今天有個仙姑自稱守靜真人,說我與她斬妄宗有緣,欲收我為徒……”
這枚玉符呈乳白色,長三寸,寬一寸,薄如脆冰,中間刻有一道劍紋,隱射出令人心悸的幽光。
“竟有此事!”陸平瞅見玉符上光芒,心尖似乎被扎了一下,霎時間,一股冰冷的涼意從頭到腳,蔓延開來。
陸平心中明白,如果方彩鸞進了斬妄宗,必然要學大滅情劍法,不僅往日情分煙消雲散,第一劍,也必然要斬向自己。
大滅情劍法,以斬情入道,情到濃時,自斷情絲方可練成。
此法入情是真,滅情也是真,方彩鸞此刻的確是最佳的修煉時機。
“不過,我沒有答應她!她也沒有強求我,隻留下了這塊玉符,說我以後若是改變了心意,就滴血在玉符上,然後捏碎,我不知道斬妄宗是這個樣子!否則我絕對不會收下這塊玉符的,我現在就把它丟了!”
方彩鸞見陸平驚懼,也是滿心焦急,她眸間的秋水激蕩起來,似要溢出。
說罷,她素手一揚,將玉符丟入火中毀去。
陸平看到少女慌亂的嫩顏,心頭也安定下來,寬聲安慰道,
“鸞妹,在你心中,我就那般不明事理?你若是想要害我,瞞住我即可,現在跟我說開,可見你心誠,我又怎麽會怪你。”
“嗯!”方彩鸞重重點頭,展顏為笑,她將螓首依靠在陸平身上,“陸平哥哥,我舍不得離開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嗯……”
陸平輕輕點頭,他本想勸方彩鸞慎重些處置玉符,免得觸了霉頭,引來麻煩,但她手快心堅,陸平也不願拂了少女心意,終究沒有阻止什麽。
血肉純陽,濃烈芬芳,氣如煌光,可謂真人。
凡是自號真人的人物,無一不是結成金丹,神通廣大之輩,她橫跨大州而來,陸平一介凡人,怎敢去輕易冒犯。
不過陸平轉念又一想,這類人物的心眼也不至於那麽狹隘,遂安下心來。
兩人久久依偎,直到鍋中的藥香飄散開來,廚房內青氣煙煴。
“藥煮開了。”陸平嗅到空氣中濃鬱的藥味,想起方彩鸞要行鴛鴦浴的提議,“我先去把浴桶洗刷幾遍,等會咱們一起泡吧。”
“啊,這……今天早上我已經泡過一遍了,在泡一遍身體吸收不了……你還是一個人慢慢泡吧,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找你。”
方彩鸞驚呼一聲,心虛的從陸平懷中脫開,說起話來也是吞吞吐吐的。
之前她嘴上說的爽快,如今事到臨頭,又萌生出了退意。
之前,陸平態度不明,方彩鸞是豁出去了,想展現自己的魅力來勾一勾陸平。
但當陸平表明心跡後,她心思又收斂起來,不是那麽著急了。
“這不是你說的麽?”陸平不解,他不太明白方彩鸞怎麽一會一個想法。
“那你真想和我一起?如果你真想要,那也是可以的……”方彩鸞轉過頭,半羞半怯的說道,想到要和陸平薄衣輕縷的相見,臉不禁又紅了起來。
“這……”陸平一時難斷,火光下,他能看到少女香頸上覆有一層白朦朦的汗毛,目光下移,雙肩若削,青色綢緞裹住的胸脯已然初具規模。
“想是想,不過……還是等我們成親之後吧。”
陸平定定的看了好幾息,才收回目光,慚愧的低下了頭。
方彩鸞暗暗松了一口氣,“那我先回去了,媒人就別請了,明早你隨我一起去見爹娘。”
離別前,方彩鸞又想抓著陸平親一口,卻不想被陸平反手抱住,朝她的柔唇上吻去。
“唔唔唔……”
方彩鸞嬌軀一顫,下意識的就想推開陸平,但她還來不及發力,很快就軟倒在陸平身上。
少女蜜舌柔暖,香津四溢,陸平糾纏一頓後退縮了回去,他經過一排整潔的貝齒,松開手就要撤退。
不曾想,陸平的意圖被方彩鸞發現,她突然摟緊陸平的脖子,丁香小舌殺了過來,在陸平嘴中不停的左突右竄,最終找到主將,捉對廝殺起來。
“嗚嗚嗚……”
一吻後,方彩鸞擦了擦唇邊清瑩的口水,帶著滿臉的紅霞,落荒而逃,臨走時,忍不住暗暗啐了一口,
“色胚子,果然是假正經!”
陸平回憶起剛才軟乎乎的美妙手感,以及掌心間的那一點由軟變硬凸起,耳朵沒由來的一陣滾燙。
“一隻手,果然抓不下。”陸平心中暗道。
靜立了幾息,陸平收拾好心情,他出門將浴桶洗刷了一遍,又將熬煮好的藥液倒入,摻好冷熱,解衣一躍。
噗通一聲,陸平落入桶中泡著。
在旁邊,陸平也擺好了一個小盆子,勻出了一些藥液,牙牙也在裡面舒舒服服的泡著。
“老大,為什麽在方姐姐出門的時候,我心裡會有種發毛的感覺,就好像被老鷹盯上了一樣,她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啊。”
牙牙整個身子沒入水中,留個鼻子在外面,時而透出水面,時而潛入水裡,不斷的噴出泡泡,玩的不亦樂乎。
它奶糯的童音懶洋洋的,很是享受。
“你這是在瞎擔心,她沒生你氣。”陸平靠在浴桶中,眯著眼,不以為然。
桶中水汽氤氳,在月色下蒸騰,熱水溫度正好,藥勁帶動氣血,在體內飛快的湧動,使得陸平渾身舒爽。
自方彩鸞來後,牙牙悄咪咪的躲了起來,它封閉著精神,不敢打擾兩人私會。
等方彩鸞走時,牙牙才屁顛屁顛的湊上來,很禮貌的跟她告別。
不曾想,牙牙熱臉貼了個冷屁股,方彩鸞哼了一聲,直接走了。
“老大,明天你一定要幫我再說說好話,叫方姐姐徹底原諒我才行。”
牙牙想起方彩鸞臨走時不願搭理自己的樣子,還是不太放心。
“知道了知道了。”
……
星光燦爛,空裡流霜,高空之中出現了一雙銳利的眼。
這雙眼睛的主人是一位英姿颯爽的女子,她身穿銀色軟甲,雙腿筆直。
女子的面容皎潔如玉,潤白的耳朵上掛著一對星月墜子,腰間還系著一根黑色長鞭,襯托起纖細的腰身。
她空手架起一張弓箭,由銀輝構成,上面搭著一根藍光瑩瑩的長箭,箭頭上有著電弧湧動,不斷分散生滅。
法力鼓蕩起來,將她的秀發高高揚起,分散亂舞。
她手指虛拉,弓弦漸漸成了個滿圓,藍色的光箭也越發璀璨起來。
女子瞄準的方向,正是陸平院中潛伏的牙牙。
“一條成了氣候的斷魂青?鬼鬼祟祟的,怕是要害人。”
她將氣機鎖定住小蛇,默默注視幾息後,恰好見著一個青衣女子出來,她正想將弓箭射出,卻發現那蛇並沒有發起攻擊,反倒對著那個女子點頭哈腰起來。
而後不久,院中又出現一個男子,小蛇見到男子,直接跳在他的肩上,和諧自然。
女子心下當即明了。
“看來,是被那個男人馴服了。”
銀甲女子將手放下,銀輝色的弓箭也緩緩消散開來。
“夢師姐的天狼射星弓真是越發的厲害了,隔了數裡都能感受到凌厲的殺機。”
“夢師姐,你好生快啊!”
“還是你們擁有法力的真傳弟子厲害,法力一點,幾步就能跨過百裡,我們幾兄弟一路服用聚星丹,拚了老命催使星光**飛行,也是拍馬不及啊。”
“師姐不是嫌我們慢,要在上京集合麽?怎麽單單在此處等我們?”又傳來一個女子聲音。
聽到聲音,銀甲女子轉過頭來,背後有三男一女,腳踏飛輪而來。
銀甲女子名為夢清影,乃是星辰道宮真傳弟子,此次受門內指派,帶隊四名弟子前來啟國上京,觀禮元帝祭天。
那三名男子,相貌有些相似,是三兄弟,俱是身穿黑衣,上面點綴星宿圖案,正是星辰道宮的弟子法衣。
另外一名女子同樣身穿星辰法衣,身材婀娜,相貌平平,名叫齊燕。
“我這不算什麽,這門神通幾位大長老施展起來才叫厲害,足夠射落星辰。”對於幾人的馬屁,夢清影沒有絲毫得意,她擺擺手,
“我在此處停下,是發現了一頭精怪,現在沒什麽事了,走吧。”
聞言,幾名男子也俯望而去,遙遙看見陸平與牙牙,仔細觀察了許久,才點點頭。
“確實是個精怪,師姐為何不把它收了?”高友乾問道。
精怪渾身是寶,一隻精怪的魂魄,可以煉製出一件不錯的法寶,對於這些低階弟子,都有極大的誘惑力。
高友乾是三兄弟的老大,站在中間,左邊是二弟高友坤,右邊是三弟高友離。
這三兄弟在星辰道宮中古道熱腸,名聲不錯。
“那頭精怪應該認主了,便算了吧。”夢清影道。
“師姐,斬妖除魔是我等分內之事,我倒覺得師姐應該除去這個禍患。”高友離正色道。
“那個男子也要仔細審查一番,看是不是心存不軌,養妖作惡。”高友坤同樣面容凝重。
他們話說的冠冕堂皇,實際上也是起了巧取豪奪的心思,想將牙牙給煉了。
“我們星辰道宮為九教之一,豈能不分緣由,就奪人之物?走吧。”銀甲少女不再理會眾人,輕足一點,飛身離去。
高家兄弟盯著夢清影遠去的背影,陰陰一笑,彼此相視一眼,催動腳下飛輪跟了上去。
………
翌日。
龐德海早早與古家商量著羅列出了聘禮,擬定聘書,清早挑了個吉時,便帶著媒人與聘書朝方府去了。
他要以東市一條街的鋪子,加上售賣極樂散後的一成的利潤為聘禮,替古玉書上門求親。
若是方家同意,三書六聘,八抬大轎只是基本,古家還要開祠祭祖,辦七天沿街流水席,大宴全城,風風光光的迎新娘進門。
另外,龐德海還會向方家說明,極樂散這門生意,背後站台的,不僅僅是牧守李洞知的關系,更能搭上朝廷裡的通天門路,若是做了親家,日後方家未必不能出些平步青雲的人物。
如此豐厚的條件,如此門當戶對,加之古玉書的相貌也是儀表堂堂。
龐德海想不出方家會拿出什麽拒絕的理由,他懷著萬分把握,料定此事必能玉成。
方彩鸞在家中並非獨女,她父親名為方堅,娶有兩妻。
方堅與發妻柳錦芸育有一兒一女,與平妻育有一子,方彩鸞排行老末。
定元五年的那場大疫,方彩鸞的親兄方世卿與姨娘都殞命了,家中只剩一個二兄方世輔,為死去的姨娘所生。
方世卿生前知書懂禮,聰慧苦學,所學知識,不僅掌握的極快,更能舉一反三,曾被方堅寄托了極大的厚望。
他對尊長敬重,對弟妹愛護,對同齡人也是不驕不躁,惹得許多人家羨慕,都說他方家生了個麒麟兒。
方世輔一直被別人拿來做榜樣,鞭策自家後輩,直到他死。
方世卿死後,方堅對方彩鸞與方世輔的要求就松懈下來,不在過多苛求,只求這對子女能平安快樂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