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山 第二章――大比將至

那水球便如一顆巨大的彈珠，在樹梢上微一借力便會彈出好遠，如此反覆，片刻間，便已來到近前。

砰的一聲，水球破裂，光華隨之斂去，一道人影躍入長廊。只見來人身形修長而挺拔，兩鬢間微有白發，雙手背於身後長身而立，一身長袍隨風微微抖動，自有一股出塵之氣。

李安把手中長袍隨手一折後搭在手臂上。“師父，您回來啦！您可真厲害，這麽大的雨身上的衣服愣是一點沒有浸濕！”

“不過是真元力外放，形成小范圍的領域而已，你現在隻修練到第三重境界，待你修到第六重境界時，你也勉強可以做到真元力外放。”

“那時候我就有您這麽厲害了嗎?”李安大喜，急切的的問道。

“想什麽呢?”謝斌沒好氣道:“為師的功法可是練到了第九重，你還差的遠呢！”

“啊?……”李安略感失望。“等我練到第九重還不得像您這樣頭髮都白了啊?”

“你個兔崽子，嘲笑我老了是不是?”謝斌抬手作勢要打。

“呵呵，沒有！沒有！師父還年輕著呢，您最少還能再活幾百年！”李安一臉賤兮兮的笑著回答，他也知道師父就是伸手這麽一比劃，絕對不會真的打自己。十余年間相依為命，他們的感情早已超越一般的父子。

“唉……”謝斌輕歎一聲，好像有了什麽感觸。再次將手背在身後，轉頭望著長廊外的大雨輕聲低喃:“幾百年嗎?只怕沒幾年了……”他的聲音極低，低得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眼神漸漸變得空洞，似乎陷入了遙遠的回憶。

李安就靜靜的守候在一旁，陪著師父看雨。從小他就知道師父心中一定裝著很多事，只是師傅不說他也就不敢問，他能夠做的，就只能是這樣靜靜的陪伴著師父。如今長大的他已經知道，有些傷在人的身上，有些傷卻在人的心裡。身上的傷，藥石可醫，心上的傷，卻是神仙難治！

良久，謝斌收回思緒，轉頭對李安道:“隨我進大殿，有事情跟你說。”

大殿就在長廊邊上，穿過十幾級寬大的台階便來到大殿門口。殿中陳設非常簡單，不過是一主座一案幾，外加分置兩側的十幾把木椅而已。二人進入殿中，各自找了一個座位坐下。

謝斌看了一眼放在李安身邊的嶄新長袍。緩緩開口道:“明天開始你也穿上這身弟子長袍吧，我們聽雨劍閣第五峰的名份正式定下來了。待到門派大比之後，你除了可以修習為師教給你的功法外，也可以同其他弟子一樣學習劍閣的劍法。”

“師父，我可以學劍法，那麽其他的同門也可以學您的掌法了是嗎?”李安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這是自然，以後為師的功法，也就是這劍閣的功法了。我身為第五峰峰主自然不能藏私。”隨即謝斌轉換話題道:“門派大比之後，我們第五峰也要下山招收一些有資質的弟子上山。只有你一個弟子確實太少了些。”

謝斌在這第五峰上隱居了30年，30年的歲月流逝使其心境早與當初上山時不同。如今靜極思動，說起招收門徒的事來，也有些躍躍欲試。

“啊?真的?那我以後不就是大師兄了嗎?”李安興奮的蹦起老高。這些年，第五峰就他自己一個弟子，早就孤獨的狠了。眼見著其余各峰的師兄背後，時常有一群小師弟圍著打轉，他豈有不羨慕之理?

“呵呵，沒錯，以後你就是大師兄了。不過，此次門派大比，你可要拿個好名次才行，不然你這個大師兄當的可就太沒面子了。再說我第五峰雖然剛成立，卻也不能弱了面子！”

李安長身而立，微一抬頭道:“師父，您就看我的吧！”他的眼中有著從未有過的堅定。說話間，身上的袍服竟是無風自動，自有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他被壓抑的太久了，久到別人都把他當成一頭窩在第五峰的豬了，可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是豬！

是時候改變了！

同一時間，在首座峰的議事大殿內分上下首依次坐著四個老者。他們正是被修行界統稱為“青蒼紫白”的聽雨閣四大真人。

第四峰峰主白木真人看了一眼旁邊空著的座位，那裡先前坐著的正是第五峰峰主謝斌。扭頭對坐在首座上的青木真人道:“師兄，當年你反對接納謝斌，師弟我是第一個站出來支持的。我們使劍的門派裡混進來個使掌的，那不成大雜燴了嗎?再說那家夥的人品好像也有問題吧?為何你今日會一反常態的支持姓謝的呢?剛才他這個外人在場，師弟我給你面子，現在你該給我們個解釋了吧?”

“外人?”砰的一聲，青木真人重重的一掌拍在面前的茶幾上，直震的茶碗飛起老高。“你現在該叫他師弟！以後誰再敢拿外人之類的說事，休怪我不念同門之情！至於所謂的人品問題，當年那一戰他是沒參與，但是我們不也是沒去嗎?”他修為高深，又執掌劍閣多年，如今發起火來，左右環視下竟無人敢與其對視。

青木真人左右掃視數圈後怒火稍熄，這才望著左邊下首第一位的蒼木真人道:“我們四人入門時間相仿，修行俱已超過兩百年之數，不知蒼師弟如今修為到了哪一步了?”

蒼木真人微一遲疑道:“回稟掌門師兄， 聽雨十三劍奧妙萬千。師弟我天資有限，窮盡兩百年之功，也才堪堪修到第十一劍。”

“嗯”青木真人略一點頭，又望向下一位道:“紫木師弟，你呢?”

紫木真人昂首道:“回稟師兄，師弟我已於月前修成了第十二劍。”說話間還瞟了旁邊的蒼木真人一眼，神色中頗有幾分自傲。

“嗯”青木真人不置可否，又望向右手邊的白木真人。

白木剛才惹得師兄發怒，現在被青木真人看得心裡發毛。便搶先尷尬的回答道:“師弟我停留在第十劍好幾年了，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領悟不到第十一劍的奧妙。”

“嗯”青木真人還是不置可否。又掃視了幾人一眼才道:“不瞞各位師弟，十年前，我便已經將第十三劍練到極致了。”

此言一出幾人同時發出“啊！”的一聲驚呼。紛紛瞪大了雙眼，望著首座上一臉雲淡風輕的師兄。

青木微一點頭，似乎對幾人的反應很滿意。隨即卻又輕輕搖頭苦笑道:“可是十年來為兄想盡一切辦法，卻也再無寸進，似乎聽雨劍法真的就已經到了極致。直到前段時間，我突發奇想去找謝斌切磋了一場，這才發現師父當年是何等的睿智和用心良苦！”

說到這裡，青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見幾人都在認真傾聽，並沒有打斷自己的意思，方才緩緩開口道:“當年我以為師父老了，不過是羽化之前說了一通糊話，非得收留謝斌這個不會劍法的人。現在看來，當初沒能理解師傅的深意，只是因為我等的修為和境界不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