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三月春風吹,正是草長鶯飛的季節,遊承藝來到袁老墓前告別後,毅然決然踏上了下山之路。過了四年與世隔絕的生活,他終於要面對外面的世界了。
遊承藝到了山腳,走了幾步路就看見了綠地連綿,綠草如茵。他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隻管往前走離開這群山。突然一匹馬闖進了他的視野,接著由一匹馬看見了一群馬,馬兒低著頭慢悠悠地吃草。再往前走,他看見鱗次櫛比的木屋,毫無疑問這些木屋是關馬的。想不到這裡是一個龐大的馬場,只是不見馬場的主人。忽然一聲聲慘叫聲從不遠處傳來,遊承藝循聲尋至,只見一個高大威猛的壯年人用鞭子抽打著一個下人,邊打邊罵罵咧咧,“你個龜孫子,還該頂嘴,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還沒大沒小了。”只見那個下人被鞭打得皮開肉綻,痛苦不堪,那壯年人卻怒氣未消,好像要將下人活活鞭死才肯罷休。
遊承藝大喝一聲:“請手下留情!這位仁兄到底了犯了什麽錯,你非得要置他於死地?”那壯年人聽到這話怒由心起,在場那麽多下人看著都不敢吱聲,一個衣衫襤褸的落拓少年敢出言不遜,他非得給少年一個教訓不可。當即怒道:“哪裡冒出來的小子,竟敢多管閑事?”遊承藝道:“你對下屬太心狠手辣了吧!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你也該適可而止吧,那也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啊!”壯年人聽完臉上漲紅,這少年的話讓他很沒面子,只有讓眼前這年少年出醜,他才能挽回面子,好讓這乳臭未乾的少年人知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不是這麽好當的。
壯年人揮舞鞭子劈向少年,要打到他跪在地上求饒,可是鞭子揮了對揮,就是打不到遊承藝。壯年人鞭得更快,鞭子如雨點般落下,心想你這小子就算身手再敏捷也躲不過我的快鞭。終於德妃劍出鞘,劍光一閃,長鞭斷為兩截。壯年人氣急敗壞,丟掉長鞭,硬生生把本插在地上的長木柱拔起來,就要往遊承藝掃來……
“住手!”突然一位長者的聲音喝住了他的進攻。
這位長者顯然是這裡的主人,壯漢悻悻退下,長者命人抬傷者去醫治。圍觀的下人也都默默退下。長者打量起眼前這位少年,長發凌亂,衣衫襤褸,腰間卻掛著一把光鮮亮麗的劍,顯得格格不入。剛才目睹了他與馬夫長之間的較量,也知這少年武藝不俗。放眼整個馬場,能躲得開馬夫長雷諾如雨點般襲來的鞭影,只怕寥寥無幾,不由心裡暗暗佩服。
長者乃高坤,是高家馬場之主。高坤開口道:“少俠遠來是客,可願進屋喝點茶水,隻怪我疏於管教,致使下人對少俠大打出手,還請少俠不要介懷。”
遊承藝:”前輩可別這麽說,是晚輩誤入此地,打擾了貴處的清靜。”
說話間遊承生也覺得口乾舌躁,便隨高坤進入屋內,屋內陳設簡單,牆角掛著一支弓箭。遊承藝飲了茶水。談坐間,兩人通了姓名。高坤問遊承藝如何來到此處,遊承藝隻解釋說因迷路誤入此地。遊承藝看著牆上的弓箭,又想起了在山上自製弓箭打獵的往事,看這把弓箭製作精良,勝於自己在山上將就用的弓箭。不由得心癢癢,躍躍欲試。剛想開口借弓箭,不料屋外響起銀鈴般的笑聲,一位少女邊推門邊叫道:“爸爸,聽說雷諾這欺軟怕硬的家夥被人打得落花流水…”開門後映入眼簾的是一位少年和她父親對坐飲茶。
高坤嗔道:“萍兒,有客人在此,吵吵鬧鬧成何體統?進門也不先敲門。這麽大了還這麽沒規矩!”
遊承藝看見的是一個扎著兩個辮子的少女,嘟著嘴道:”我不知道爸爸今天有客人嘛,爸,今天天氣晴朗,陽光明媚,我想出去打獵!”
高坤:”您又想騎馬出去打獵,上次墜馬沒摔疼你嗎?”
高萍臉上一紅,道:“爸,我那是失誤,為此你還把我的“玉露飛”給沒收了,你就把寶馬還給我吧,我傷都已經好了,閑坐悶極了。”
高坤正尋思要不要答應女兒歸還寶馬於她,屋內三人都沒說話。突然遊承藝開口打破沉寂。
遊承藝:“前輩,晚輩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說不當說?”
高坤:“你且說來聽聽!”
遊承藝:“我想跟你借二樣東西。那就是一把弓箭,一匹馬。晚輩到了此地,很想出去打獵一番。”
高萍這才注意到這位少年,說道:“你會使弓箭嗎?”遊承點頭默認。
高萍又道:“你想要打獵的話這裡挺方便的,但是需要熟悉這裡的人帶路,不然馬場這麽大,進入山林你會迷路的。"
這時高坤說話了,“女兒,這裡馬廄的鑰匙,你拿去牽你的“玉露飛”出來。你騎馬千萬要小心,可別再胡鬧了,你要是出了什麽事,叫我怎麽…”
高萍知道父親寵她,本就肯定父親拗不過她。當下面露喜色。
高坤又道:“遊少俠,你要去打獵,去馬場領一匹馬,到器械房拿把弓箭,來到這裡的人都忍不住想要騎馬出去打獵的。”
高萍見父親答應了遊承藝,便道:“走吧,我剛才帶去你過去。也順便帶你去打獵之處。”她看見遊俠承藝身上衣服太過寒磣,就拿了個馬夫的粗葛布衣給他換上。
高坤看著女兒和遊承藝兩人兩馬,一前一後遠離馬場。他眼裡充滿不安,誰又知道他作為馬場之主的憂慮呢?
印著大大的“高”字的旗杆在草場上迎風飛揚,遊承藝騎馬奔馳,眼望遠方的山林逐漸清晰。
他們到了山林入口,陽光穿過密密麻麻的樹林,稀疏的光點撒在他們身上。轉過一處山坡,遊承藝卻看到了幾排墓碑,不由得出了神,高萍回頭對望著他說:“墓碑有什麽好看的,快趕路吧!”遊承藝跟在高萍後面,走了一會兒,卻聽到雨打樹林的聲音,又走了一會兒,又像是驚濤拍岸聲。又往前走,卻像是聽到了滂沱大雨傾瀉而下衝撞壁崖的聲音。馬兒穿過眼前重重樹木,忽又豁然開朗,只見一條潔白的綢帶由高崖向下鋪展。在陽光下,綢帶熠熠生輝,崖底飛珠濺玉,天地之間仿佛只剩瀑布的咆哮聲。
由瀑布向東,山路越來越陡峭,馬蹄似要抓不住地面,遊承藝眺望遠方山脈綿延起伏,這些山脈猶如屏風拱衛高家馬場。綠色盎然的曠野,生機勃勃的山川,雄渾壯觀的瀑布,這裡的一切都足以令人歎為觀止,流連忘返。
也不知走了多久,高萍停了下來,說道:“好了,這裡就是野鹿野兔經常出沒的地方,我們就在這兒尋找獵物吧!”遊承藝環視四周,果然看見一隻野鹿站在樹後。當下縱馬向前,彎弓射箭,可箭射偏了。遊承藝沒有把握在馬上射箭的節奏。野鹿吃驚,撒腿逃跑,遊承藝縱馬追趕,在馬上接連射了幾箭都落空,高萍在後面追趕著遊承藝,勸他不要追了。遊承藝不聽,只顧往前追。眼看野鹿涉過一條淺溪,過完淺溪又是一片青青草地。高萍大喊道:“遊大哥,不能過溪啊!”
她聲音充滿了驚恐不安,遊承藝連忙拉住韁繩。
遊承藝問道:“為什麽不能過溪,過了溪,我不信射不中它!”
高萍臉色凝重道:“那邊已經不是我們高家的地盤了。”
這句話顯然是話中有話,遊承藝反覆追問,高萍才松口道:“小溪對面是最肥沃的牧場,本來也是我們高家牧馬的地方,可是一年前來了一個膀大腰圓、力大如牛、皮膚黝黑的虯髯壯漢,使著一手好板斧,人稱“黑面閻王”趙壯山,把我們的人都趕了過來。”
“當然我們也反抗過,幾個膽大的馬夫想合力撂掉他,卻一個個被他砍成兩半,死相慘烈,我爸收斂了他們的屍身,埋在山林,給他們立了墓碑,從此再也沒有人敢去惹他,縱然雷諾使得一手好鞭法,但也決不是他的對手。”
高萍怏怏不樂,遊承藝也猜到了他們父女受了不少委屈,高萍接著說:“我以前偏偏故意騎著“玉露飛”涉過溪水,看看他敢把我怎麽樣。但是我的任性害得“玉露飛”受傷,我也摔於馬下,要不是馬夫們拚命衝過來保護我,只怕我現在已經……”
高萍眼中含淚,遊承藝不住安慰。聽完高萍的故事遊承藝也無心打獵了,便與高萍商量著回去。於是兩人踏上歸途。
一連兩日,遊承藝跟著高萍,學會了在馬上射取獵物,黃昏時兩人帶了不少“勝利果實”回去。夜裡,馬夫車長叩開馬場主高坤的大門,好像有急事要對高坤稟報。
雷諾:“主人,那位姓遊的厚著臉皮賴著不走,您不好意思開口逐客,由我出面請他離開,您意下如何?”
高坤:“我看這少年身手不凡,他興許能幫我…”
雷諾:“我那天不過是讓著他,未出全力。江湖人素知主人喜愛武藝高強的人,不乏有顯露幾手來這邊騙吃騙喝的人,他那幾下子能對付得了那個“黑面閻王”趙壯山嗎?”
高坤內心似乎有點動搖,躊躇不語。
雷諾又道:“那小子這兩天跟小姐早出晚歸,我怕小姐會吃虧,我們不知道他的為人……”
高坤伸手示意他不要再說。“夠了,我自有分寸。”
第三天,高萍發現了遊承藝不辭而別,心裡一陣失望,心情跌落到谷底。本來這兩天的相處對他還頗有好感的,沒想到他卻是匆匆的過客,無情的人。高萍甚至這麽想“難道他來這裡只是為了騙走一匹馬嗎?”難道他也聽到了一些閑言碎語,故而不辭而別嗎?
遊承藝騎著馬來到溪邊,對面馬兒正在吃草。遊承藝搭弓射箭,射中馬腳,越來越多的馬中箭,馬群大亂,左奔右竄,遊承藝要把趙壯山逼出來,過了半晌,一名手持板斧的人騎馬疾馳而來,大喊:“哪個小兔崽子活得不耐煩了,敢動我的馬。”遊承藝掉頭逃跑,趙壯山涉過溪,遊承藝回頭射箭,射了三支箭,箭箭射中馬腹,馬吃痛,仰頭倒下,趙壯山落馬,遊承藝也下馬,兩人的對戰一觸即發。
趙壯山:“小子,我看你面生,你年紀輕輕就迫不及待想死於我的板斧之下嗎?我諒你年少無知,乖乖跪下來磕頭認錯,叫我幾聲大爺,我心情好沒準可饒你不死,哈哈哈哈!”
遊承藝:“我今天倒像領教領教你的板斧。你霸佔了別人的牧場的你不知道錯嗎?”
趙壯山一臉不屑,仰天狂笑,道:“原來是高老頭派來的打手。這牧場是大自然的饋贈,難道是他高家私有的嗎?”
遊承藝:“你手上沾滿了高家牧場幾十人的鮮血,你還不知自己罪孽深重嗎?”
黑漢:“那些人不自量力,是他們跑過來送死的。關我鳥事?高家那小妞子,上次我讓她給跑了,不然抓到她我就……嘿嘿!”他說話間臉上滿是猥瑣之色。
遊承藝已被激怒,德妃劍已出鞘。
趙壯山也不再囉嗦,揮斧直砍過來,他相信把這位乳臭未乾、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砍成兩半簡直是易如反掌。
交手後,他卻發現自己加於板斧的力道卻如泥牛入海般消失得無影無蹤,眼前這位少年竟然用一把劍化開了他猛烈進攻的力道。
幾個回合下來,他羞愧地發現自己竟然不是這位少年的對手。
他惱羞成怒,仍死纏爛打, 他不信自己會輸。
劍光一閃,趙壯山的板斧斷為兩截,他的臉上全是吃驚的表情…
夕陽西沉,紅了西山的晚霞。
遊承藝策馬回高家牧場,迎面看見高萍正好奇地往遠方眺望。看見遊承藝後,驚喜之情自然流露。
遊承藝:“高姑娘,從今往後,世上再也沒有黑面閻王了,你們以後可以涉溪過去牧馬了。”
高萍笑道:“你去找他了,你贏了他!我就知道遊大哥是一個見義勇為、武功高強的人。我本以為你不辭而別,沒想到你偷偷去做了一件大事!”
高家牧場的人知道了這個消息,個個喜出望外。高坤當晚擺下宴席,對遊承藝讚不絕口,說什麽自古英雄出少年之類的話。遊承藝被馬場的人敬了不少酒,他第一次體會到了當英雄的快樂。
天亮後,遊承藝提出告別,高坤苦留不住。隻得差人送了遊承藝一匹千裡良駒以趕路,一些銀票做盤纏。算是對這位少俠的感謝。
高萍依依不舍地注視遊承藝,問道:“你為什麽那麽著急走?在這裡多待幾天不好嗎?我們馬場的人都很喜歡你。”
遊承藝:“我終究不是屬於這裡的人,況且我還有重要的事情都沒做呢。”
高萍:"重要的事情?那你事情忙完會回來看我嗎?"
遊承藝沉思一會兒,道:“如果有緣,說不定以後我們還能再見呢。現在就此別過,高姑娘多多保重!”
高萍目送遊承藝離去,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無垠的草原,與天際融為一體,直到馬蹄聲化為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