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山一統東勝神洲,神州大地之上,道士不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更是一份差事和保障。
無數世人趨之若鶩,只是想要成為道士,對普通人而言,唯一的辦法,就是參加道門科舉,這難度,卻是非常之大。
修行不是水中花、鏡中月,不是枯坐懸崖後山,潛修百十載,便可登堂入室,得道升仙。
道士首先是人,有口腹之欲,好享樂之歡。日常生活需要穿衣吃飯,平時修行也需要功法、丹藥和其他外物的支持。
這些,都需要大量資源供養。
可一旦過了童子試,就成了道童。作為道門首肯的正式道士,哪怕是最低等級,只要領了度牒,便可入道門做事,領取一份俸祿,同時也可兼顧修行。
長此以往,對那些勵志走科道一途的學子,盡管尚未入院考試,民間也多以道童稱謂,以示尊敬。
後形成慣例,未得正式度牒,任何人不可稱道士,隻可以道童稱謂。因此世間,白發蒼蒼的道童,何止是屢見不鮮,根本就是多如牛毛。
了解到這些知識後。
郭嘉熄了燭火,卻不準備上榻入睡。而是坐在蒲團之上,閉目打坐。前身雖不得修行功法,但他卻有明教無上典籍《光明經》在手。
《光明經》第一層,原是將第一世所學的《般若心經》和《清心咒》相結合,用來平靜心境,調和氣息所用。
卻是為無法力者而創,任何人或者妖都可以修習。對未成妖的凶獸,旨在指導凶獸如何平息,體內因為原始本能形成的凶煞之氣,抑製全身戾氣。
對普通的凡人,主要是對心性的一種磨礪與提純,修行之後,針對預防走火入魔有奇效。
就在郭嘉默念明文口訣,緩緩感受自身魂魄與肉身聯系時,倏地感覺識海處有一團火熱。
這就有些奇怪了。
原來,未開啟道法修行的凡人,體內未開辟靈池,識海尚未打開,這團火熱又是從何而來?
沒有開辟靈池,體內就沒有靈氣,魂魄自然無法內視。
郭嘉心念一動。
一枚暗紅色的菱形狀物體出現手中,握之有一股暖流,原來剛剛正是此物,在郭嘉識海中發熱。
明教聖火令。
瞬間,郭嘉腦海之中,多了一些記憶,正是對聖火令的解讀。這枚聖火令,是景炎聖人之物,屬於先天靈寶。
只是在眾教不周山大戰時損毀,沒想到景炎合道後,離開前世的自己,跟隨現在的自己,跨過重重時空,來到今生。
也只有先天靈寶,才可藏於凡人體內。雖然近乎全毀,可摩挲之間,郭嘉心有明悟。
隻消日後道業有成,日夜溫養之下,再尋得妙法,看看能否修複這聖火令。
眼下,只能委屈這至寶了。
就在此時,聖火令卻突然冒出幽幽紅光,閃的幾下後,便消失不見,回到了他的識海之中。
郭嘉腦海中卻是多了一句話。
明日巳時有雨。
郭嘉心中微歎,聖火令善於推演卜卦,可知凶吉,測算禍福,了未來萬年事。
眼下,雖還有些用處,只能推算出一些小事情,時間也就在數日之內,這今生的第一卦,卻是預報明日天氣。
啞然失笑之余,郭嘉起身入榻,今日諸事已畢,該休息了。常言道,“安不將息,病時悔。”
明日,他還有要事。
就在郭嘉入夜抵達道院之時。
郭忠與郭間在後院賞梅。郭嘉臨時有事出去,卻未與父親通告,郭忠得知後,面色如常,誰也不知其所想。
只是向郭間拱手,
“吾家麒麟兒,剛剛被他師傅遣人喚走,今夜怕是不得歸,賢弟勿怪。”
郭間倒不以為意。
他此行目地,自然不是為了拜訪這郭嘉,而是為了賣藥。只要能賣出藥去,與用藥之人,見不見都無所謂。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郭間千裡而來,終是忍不住開口,
“大哥怕是有所不知。我這清心丸,出處大有來頭,絕非平常清心丸可比。”
郭忠心中一凜,假裝毫不在意,一邊斟酒,一邊問話,
“此物有何特殊?”
郭間抬頭望了望左右,郭忠會意,示意一旁服侍的下人,暫時離開。
此時,眼看四下無人,郭間才放下些心中忐忑,附在郭忠耳旁,小聲說道,
“我手中的這瓶清心丸,非俗世仿品可比,乃是佛門正宗,為當年道門囚禁的梵教高僧所煉,是圓寂後的陪葬品。”
郭忠聞言,臉色終於變了,大吃一驚,
“佛教先輩大得的墳墓,你也敢去盜,不怕佛門發現,與你算帳?”
郭間老臉一紅,有些訕訕,只是不再說話,而是伸出五指,在郭忠面前晃了晃。
“五十兩?”
郭忠倒吸一口涼氣,這卻是他半年的俸祿。雖然他俸祿不高,卻有妻子的嫁妝支撐,不用負擔太多家裡開銷。
可五十兩,也不是一個小數。
郭間態度斬釘截鐵,“一口價,不還價。”
郭忠聞言, 卻是面露難色。但沒有絲毫猶豫,對那郭間道,
“賢弟稍等片刻,家中錢財支取,向來是我夫人所管,這麽大一筆費用,我須跟她商議,去去就來。”
郭間聽之有理,點了點頭。
郭忠起身離席,往內院走去。推開院門,走到屋內,見到妻子正在淨室內打坐練功。
便將事情前因後果說了一番。
妻子雖覺得價錢有些貴,心中也有些肉疼,可是一想到是為了兒子道業前途,咬緊牙關,把心一橫。
徑直去了裡屋,不久便捧著五錠鋥亮的銀元寶出來,一錠是10兩,剛剛好五十兩。
郭忠接過銀錢,來不及再與夫人多言,又往外院走去。
那邊,郭間已是等得有些急躁。只是茲事體大,他卻不得不等。畢竟不遠千裡,來找這故交老友銷贓,為的就是安全,也不差這一刻。
若不然,他只要尋得一大戶人家,便是百兩銀子,也是立等可取。只是他信不過別人,為免除後患,才有此行。
順帶,一個賣老友一個人情。自己馬上就要入土,說不定將來自己的子嗣,還要請他照拂一二。
就在此時。
天空忽然烏雲密布,電閃雷鳴之間,下起了滂沱大雨。
郭忠正好親手捧著裝有銀兩的盒子趕來,雙方沒有過多廢話,直接交割。
錢貨兩清。
郭忠親自將郭間送到門口,兩人作揖道別,揮手之間,郭間老淚縱橫。
兩人都明白。
此去一別,便是陰陽兩隔。
不會有再見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