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睜開眼,已是辰時三刻。今天起床卻是有些遲了,只是最近經歷了太多,身體十分疲憊,又感到乏力。
著實多睡了一會,就連道院裡起床的撞鍾聲,都未曾聽到,看來自己睡的是真熟。
精神飽滿的感覺非常好。
起床洗漱完畢,郭嘉尚未來得及用早膳,卻看見襲人,有些不開心的,站在一旁。
坐在八仙桌旁,接過她手中遞來的碗筷,就這一碗小米粥。郭嘉細心發現,今日夥食標準,要比往常差一些。
瞧見襲人眼角隱有淚痕,他不動聲色,夾起一塊醃蘿卜,似乎不經意間,隨口問道,
“這大清早的,是誰欺負你了?”
沒有察覺到小道爺在套話,襲人微微失神之際,下意識的回答。
“夥房的周夥頭。”
話一說出口,她似乎才明白過來,竟有些後悔自己的魯莽。只是覆水難收,說出去的話,擲地有聲,一字不落,都聽進了郭嘉耳中。
“周夥頭,怎麽欺負你了?”
雖然下人們之間也有齟齬,不過別院裡的丫頭,其實挺受歡迎,很少被欺負。當然,如果是被欺負,同性之間往往是嫉妒,異性之間,往往是調戲。
果不其然。
襲人有些支支吾吾。
但拗不過郭嘉銳利的眼神,小臉一陣紅一陣白,用蚊子般的聲音,諾諾道,
“這周夥頭,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前對我還算克制,這幾日瞧見真人不在,院裡又沒有其他人。”
“膽子竟然大了起來。前日就想約我,晚上去後山涼亭戲耍,這我又怎的會同意?”
“不想,今辰我去夥房吃飯,順道過去跟他提了一嘴,小道爺昨夜突然回來,今日夥房要按點送早膳。”
“只是,他嘴上答應的好好。”
“到了點,卻左等右等,無人過來。幸好今個小道爺,起得比往常晚了一些。我又趕到夥房去問。”
“他卻當眾推說不知,還責怪我做事馬虎,既然小道爺回來,為甚昨夜不去通傳?”
“明明先前還答應得好好的,突然間變卦,說過的話不承認,可我又沒有證據。如此,卻耽誤了小道爺用早膳。”
“道院規矩,過了飯點,夥房不為弟子供餐,我也沒有別的法子,一時慌了神,隻得自己用食盒,裝了一碗小米粥,和一碗醃蘿卜回來。”
這條規矩,郭嘉自是知曉。
“道院立下這條規矩,是為了激勵眾弟子,一日之計在於晨,按時按點用飯,既能督促弟子按時起床,又能養成弟子良好的生活作息習慣。”
他微微一笑。
“所以你就摸著鼻涕回來啦?”
襲人小嘴一嘟。
“小道爺莫要取笑我,我一介丫鬟,在這院裡無依無靠,被別人欺負了,又能怎的?只是心疼小道爺,平白無故受我連累,今個只能和我等下人一樣用飯。”
郭嘉順勢調侃道。
“看你年紀不大,都曉得疼人了。”
襲人也明白自己說的話有歧義,小臉忍不住一紅,卻是別過頭去,用只有她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小道爺,莫要取笑我。”
郭嘉此時也用完了早膳,放下碗筷,神情卻是一凜。正襟危坐,卻與那衙門裡的道長們,氣勢上頗有幾分相像。
襲人見狀,像受了驚的小兔,卻默不作聲。
“周夥頭膽子挺肥,敢欺負到我院裡來,你哪裡又是無依無靠了,這事我自然會與他計較。”
“你可知,他除了好色,還喜歡什麽?”
郭嘉開口問道。
襲人見小道爺垂問,似是要與他出頭,想要出言阻攔,卻被郭嘉氣勢震懾,自然是問一句,答一句。
“我聽隔壁院的王婆說,周夥頭有一個兒子,自幼體弱多病,他多翻延醫問藥,均不能除病根。”
“後又聽人說,練一些延年益壽的功法,或可根治。只是他一介夥頭,未立下功,又哪裡獲得功法賞賜。”
“想盡辦法,終於弄到一本養生秘術,練習之後,病情卻沒有好轉,是以竟對他那病兒無用。”
“他一鰥夫,又帶著病兒,雖然倒有幾個寡婦願意改嫁,可他到底是個夥頭,清高氣傲,卻是有些看不上。”
“沒想到續弦目光,放到了我們這些丫頭身上,但凡是他有些中意的,只要覺得自己夠得上的,總要調戲一番”
“好色的名頭,就此傳出。只是前陣子還聽說,他看上了韓真人院裡的一個四等丫頭。”
“不想,現在卻是盯上了我。”
襲人如竹筒裡倒豆子,將她自己知道的全部情況,嘰嘰喳喳的一口氣,都說了出來。
郭嘉聽的認真。聽襲人說完後,也是若有所思。心中有了主意,卻是叫小丫頭附耳過來,如此這般說了一陣。
“我個人有個習慣, 報仇不隔夜。你就這般去做,保準讓你出氣。”
襲人剛剛將頭靠在小道爺嘴邊,郭嘉嘴裡呼出的熱氣,穿過她的青絲,直往她耳朵裡拱,甚至於連脖子裡,都有一些余溫。
心頭卻是如小鹿亂撞。有些不好意思,可又覺得,小道爺的法子很是不錯,勉強堅持聽了下去。
身子竟不知不覺間,有些斜傾,耳鬢廝磨的熱乎,讓她臉頰發燙,甚至於連耳朵,也有些癢癢。
郭嘉聞著襲人發絲上,傳來的清香味道,能夠清晰聽到她的心跳聲,恍惚之間,也有一些心猿馬意。
把話說完,他便離了紫園,往道院衙門走去。一路上,也碰到不少熟人,彼此都微微點頭示意。
穿過三清殿。
郭嘉又看見了禾火的神像。在景炎與三清關系處在蜜月期時,他認識了禾火,後來雙方關系破裂。
兩人的關系自然也受到影響。不得不二選一的抉擇下,禾火幾經輾轉,最終還是偏向了師門。
將他騙到了玉清布置的通天劍陣內。
最終他不得不合道。
想他死可以,但只能老天收。
不然,誰都做不到。
至於再後來的事情,一切均已與他無關,他也沒機會再知道。不過,此時他已知曉了禾火後來的結局。
作為上清道君的真傳弟子,又為師門立下赫赫功勞。禾火步入準聖,駕鶴仙遊後,授封九天玄女,列入三教敕封正神。
設神像,入三清殿,受萬民供奉。
斯人已逝。
往事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