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徹底越過了那條紅線。
雲生獸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身體後收,張開稀碎凌亂的雙翅,瞪著銅鈴大的眼睛,死死盯著來者。
令狐妍止步,此時的距離,足夠了。這家夥妖性已起,再往前踏一步,危險異常。
她拿出銀針,以此為引,緩緩釋放出先天靈氣,這道混合著月芝安養藥效的氣息,被雲生獸吸入口鼻中,效果立竿見影。
雲生獸四腳逐漸癱軟,眼皮耷拉,雙翅垂落,終於,伏地不起。竟然呼呼睡去。
不遠處的葦苕一心眼瞧著樹下發生的一幕,面色從狐疑、緊張、再到舒緩。
“原來是個修行人。”
待雲生獸徹底安分下來後,令狐妍近身上前,緩緩撫摸它寬厚的額頭,手中的先天靈氣旋即進入對方身軀,借此觀察,它到底得了什麽病。
嗯,氣脈通暢,關竅之間無癰無阻,五髒六腑中,也無淤屙之患。
很健康啊。令狐妍眉頭微蹙,難道真的如蘇公子所說,是思春了?
咦,等等!這個是什麽?
令狐妍忽然感到自己的先天靈氣被一團旋風阻隔了去路,風暴的中心,有一顆光點,忽明忽暗。
這,這是脊椎大龍的中心,這是靈核!
一隻未開神智的混沌妖獸,竟然修煉出了靈核?
令狐妍驚得手僵在原地,這個發現實在匪夷所思,她仔細搜索著自己的知識儲備,結論都是否定的。
靈核,是修行人區別於其他人最顯著特征。而要想凝聚靈核,前提是開竅。
能夠做到這一點的,要麽是萬物之靈長的人類,要麽是開了神智的妖修。絕無可能出現眼前這種情況。
難道……
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在她腦海。
雲生獸,本是個修行人變的?!
“離……開……”靈核忽閃忽滅,從風暴中傳出一聲衰弱的呼喊,直擊令狐妍神識深處。
“怎麽樣了?”
這句詢問,就像晴天霹靂,迎頭轟下。驚得令狐妍肩膀一抖,手從它額頭滑落。
葦苕一心高大的身軀恰好遮蔽了陽光,陰影中,神色不明。
令狐妍心中驚駭,但還是勉力維持住表面鎮靜,起身道:“國主殿下,雲生獸並無大礙,待我開一個方子,服用些時日,自當痊愈。”
“是麽,多謝醫師。”
從葦苕城裡出來後,蘇衍看著怔仲不寧的令狐妍,“姐姐怎麽了?為何不執行既定的計劃?”
“蘇公子,我們先回客棧吧。”
蘇衍的心情有些沉重,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令狐妍眉頭緊鎖。
原來,蘇衍的計劃裡,成功讓雲生獸安睡後,借口需要進一步治療,以需要陽精之氣為由,將它運到葦苕峰頂。
而蘇衍則混進前往秘境的修行人中,潛入後山瀑布密道,等令狐妍得手後,接應她撤離。
計劃雖然一樣粗陋,但比起令狐妍的先取得應比資格,再下藥國主,再偽裝軍士潛入葦苕峰,要相對簡潔和可操作性強得多。
可是現在,形勢再次起了變化。
回到客棧房間內,令狐妍將先天靈氣探查雲生獸軀體時遭遇到的情況告訴了蘇衍。
蘇衍沉吟片刻,道:“雲生獸疑似是人所變,葦苕國主心知肚明。”
“葦苕國主有問題。”令狐妍蹙額。
“最讓人害怕的是,他好像不擔心被人發現他有問題。”
蘇衍站了起來,表情凝重。
“險地,不可久留。我們即刻回洛英山!”
這也正是令狐妍的想法,葦苕城裡疑雲重重,她有些後怕,當時的情況,能順利出城,已是僥幸。眼前的情況,實非兩人可以應付。
出得客棧門來,今晚的夜,似乎比過去更加漆黑。
星月俱無,只有茶鋪門口的燈籠,在風中亂晃。
萬籟俱寂,兩人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匆匆往山下趕去。
不知走了許久,蘇衍看到前方隱隱綽綽,兩顆紅點在風裡搖曳,走近發現,他們竟又回到了茶鋪門口。
兩人面面相覷。
鬼打牆?
鬼是大概率沒有的,這種**陣的原理,源於空間挪移的神通手段。
兩人瞬間達成共識,來者不善,且已經控制住了客棧周圍這片空間,只是一時尚未發難。
這是最讓人難受的,你明知道危險就在你附近,但你始終猜不透它何時降臨。
蘇衍立刻將先天靈氣灌入雙腳,時刻準備好【走為上】,打不過,至少能逃得了。
至於身邊的令狐妍,渾身上下,正發出淡淡的幽光,她憑借對先天靈氣無比精熟的控制,將其外化為一道護甲, 覆於全身。
客棧外,另一條路上,噠噠的馬蹄聲響起,一名頭戴鬥笠的女子,騎著一匹棗紅色駿馬,幽幽而來。
隨著馬匹一步步走進,星光隨之泄下,蟲鳴隨之複起,這匹馬就像是黑夜的拉鏈,夜晚的生機,在噠噠的馬蹄下漸次恢復。
東陽神駒。
這匹馬蘇衍見過,當時為葦苕弦所乘,這名馬上的女子,蘇衍也見過,正是葦苕少主府裡的小蝶。
“大比之日未到,二位這麽著急離開呀?”
小蝶下馬,摘下鬥笠。
夜色下的女孩,冷峻而高雅,像一隻黑天鵝,從她的坐輦上下榻。
神態舉止,與當時少主府裡判若兩人。
“家中有事,恕不能相陪。”蘇衍隨便找了個理由。
小蝶的視線逼至,“古先生無門無派,倒是個常常念家的好男人。”
此時的蘇衍,依然是那副大叔仆人的打扮,聞言臉色微紅,好在夜色下看不清楚。
“多謝誇獎。”
“能跑過東陽神駒的人,值得這一句誇獎。”小蝶沒再看他,而是將視線轉向令狐妍。
“本姑娘問你,你找雲生獸的目的,是什麽?”
蘇衍心裡狐疑,按說這個小蝶跟葦苕弦是一夥兒的,有此問,說不定葦苕弦對他倆的身份產生了懷疑。這個問題如果回答的不好,恐怕很有麻煩。
“姑娘是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哦?”小蝶笑了笑,“我要聽的,是實話。要是這個實話,與我掌握的情況不符,那你倆就永遠回不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