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做,可以讓自身的妖性足夠分散,也杜絕了被玉陽子尋蹤追擊的可能。
蘇衍這才直觀感受到,千機這個道號的玄妙。
此時的他,正被一大團蜘蛛包裹其中,在大地中極速穿行。
很快,眼前刺眼白光亮起,蘇衍重新回到地面。
“這裡是……”
“落英宮。”千機夫人道。
“尊上,我們這是又回來了啊。”他環顧四周,這地方熟悉,太熟悉了,正是第一次到落英宮時千機夫人的居所。
“落英洞天由大千石所化,老道士尋不到這裡來,你放心吧。”
千機夫人淡淡的笑容掛在臉上,“如果當時我沒有出現,你會怎麽回答老道士?”
蘇衍一怔。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祠堂前,他天人交戰,最後的選擇,真不好說。
好在,千機夫人也沒有為難他太久。
“形勢所迫,怪不得你。如果是我,我會答應下來。”
千機夫人緩緩道:“玉陽子可是當世長生真人,他的雷法神通你也見識過了,那麽大本事,你不想學嗎?”
“如果尊上真的想讓我學,又何必出手救我。”
可以想見,他被救走後,身後祠堂內的蘇氏族人是何等下場。
想起這些,蘇衍心如刀割。
“我嘛,人老了,還不是都為兒女著想。”千機夫人將視線移到屏風後。
“嫣兒,怎麽現在反而扭捏起來了。還不快出來看看,你的蘇郎有沒有缺手斷腳?”
“母親!”令狐嫣從屏風後現出身影。見到蘇衍後,竟有些拘謹。
“你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千機夫人走出門去,“對了,這幾日,我都不在,嫣兒,你要好生看家。”
“是,母親。”
千機夫人一走,令狐嫣才上去拉住蘇衍的手,蘇衍也一把將其抱在懷裡。
“嫣兒,我險些對不起你。”
溫玉入懷,蘇衍想到的是祠堂前,如果答應了玉陽子,勢必就再也無法見到令狐嫣了。
可令狐嫣聽到這話,卻想到了別處。
“蘇郎,沒關系,我早就說過,你可以把我姐姐一起娶了。”
“?”蘇衍大汗。
溫存過後,他將這幾天的遭遇,從葦苕國到無為縣,又將玉陽子撫頂收徒的事講給了令狐嫣聽。
講到祠堂裡的眾人時,令狐嫣低下了腦袋。小妖精的心情似乎有些低沉,過了一會兒,她握緊蘇衍的手,
“蘇郎。這裡,永遠是你的家。”
家。
這是蘇衍穿越到異世後,第一次有人以家的名義來安慰他。
“嫣兒,謝謝你。”
令狐嫣柔情無限,“蘇郎說啥呢,我是你的妻子。”
“嫣兒。”
蘇衍上去將她抱在懷裡。
人間的家已經無了,這個家,是他唯一的歸處。
問及落英洞天最近的情況,由於無為縣被清理,很多妖怪找不到固定血食,確實已經準備遷徙,但總體秩序還是穩定的。
說到血食,蘇衍一直有個問題。
妖怪是不是一定要靠吃人過活?
“也不是,也有吃野獸、瓜果或其他動物的,蘇郎,人類是天生的萬物靈長,任何修成人形的妖怪,都會本能的以人類為食。”
也就是說,在妖怪的食譜裡,人類是最頂級的。蘇衍了然。
他忽然想到玉陽子說的話,人家不吃你,只是圖你的真陽法體而已。
他晃了晃腦袋,使勁驅散玉陽子的聲音。
“比如姐姐和母親,他們已經是妖修,采食先天靈氣就足夠了。”
“那你?”
“我,我有定期的供奉,那個……”令狐嫣吭哧道:“我已經吃的很少了。”
“嫣兒,放心,有我在,你也會像姐姐那樣成為妖修的。”
“嗯嗯!我會努力的,蘇郎。最近我進步可快了!”
又聊了一會兒,令狐嫣問道:
“姐姐還在葦苕國?”
蘇衍點頭。
從客觀上來講,求援玉陽子的事,確實辦砸了,自己甚至沒有機會向他提起葦苕國的情況。
而另一邊,他也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家人。
連番打擊,讓他的情緒陷入極度的自我懷疑中,直到剛才,經過令狐嫣的開解,才恢復了一點精神。
“蘇郎,我嘗試給姐姐發【絲覓】,可她一直沒有回復我。”令狐嫣的臉上露出擔心的神色。
走之前,令狐妍說在客棧裡等他回來,一直以來,她都以【絲覓】和家裡聯系,怎麽會突然失聯?
難道葦苕國忽然生出什麽變故不成?
“玉陽子可能已經回到葦苕國了。”蘇衍算了算日子,明天就是開壇大比的日子。
那個瘋老道,行事莫測,聯想到他對妖怪的態度。不知道在葦苕國會掀起多大的風浪來。
令狐妍的處境其實非常危險。
想到這裡,“嫣兒,我得立刻回去。把姐姐找回來。”
“嗯。”令狐嫣鄭重點了點頭。
蘇衍歎了口氣,雖然遭遇連番打擊,但他也並非一無是處嘛,你看,在跑腿這件事上,他覺得自己相當有價值。
“蘇郎,這個給你。”
令狐嫣拿出一個貼身錦囊,裡面是一枚龍形玉佩,玉佩造型十分古樸,這條龍一點都不靈動,反而胖乎乎的。
“燭龍之鑰。”令狐嫣解釋道,“我也不是太懂,母親讓我給你,她說這是一位故人的遺物。”
“故人的遺物?”蘇衍恍惚想起千機夫人在與玉陽子鬥法中,提到的什麽丹陽子,不會是他的吧。
“嗯,她還說,這位故人也是一位真陽法體的天賦者,這是一個只有真陽法體才能施用發揮效果的法寶。也,也算是我的嫁妝。”
蘇衍拿起玉佩仔細端詳。
胖乎乎的玉龍,無甚稀奇。他嘗試用帶有真陽之火的先天靈氣徐徐灌入。
然後,並沒有發生他期待的什麽特殊現象。
或許是我修為還不夠?蘇衍如此想道。
他把玉佩貼身收好,既然是千機夫人給的嫁妝,那肯定不是凡物,等有空再研究吧。
沒有了東陽神駒,他只能用跑的,好在往返一次之後,對路途已是相當熟悉。
就在他急急掠過一處山澗之時,前方一道棗紅色的殘影向他奔馳而來。
不是東陽神駒又是誰?
蘇衍心中一喜,幾步跨上,翻身上馬,神駒極通人性,嘶鳴一聲,調轉方向,往葦苕城疾馳而去。
同一時刻,葦苕城裡。
天守閣的門庭層層遞開,一支全副武裝的甲士碎步前行。領頭之人,正是葦苕國少主,葦苕弦。
“國主已經休息下了,你們想幹什麽?”
一名宮人提著燈籠,驚恐道。
但他下一刻,看到這些甲士身上的血跡和明晃晃的白刃,便立刻把嘴巴捂住,露出哀求的眼神。
“國主不在梨院,在哪?”葦苕弦眉頭一皺,國主不在,那病獸,也不在。
“在,在寢宮內。”
宮人指了指前方的豪華宮室。
寢宮大門拉開,葦苕一心並未就寢。他端坐於房間地板上,兩邊各點著一支蠟燭。
一心眼皮一翻,看向自己的兒子。
“弦兒,這一天,還是到了。從此,你就是一個弑父弑君之人。”
“父親,請你原諒,孩兒這麽做,全都是為了葦苕國祚可以延續下去,而不是……”
葦苕弦抽出刀刃,“而不是讓一位野獸來即位!”
“癡兒, 他是你的叔叔,你怎可說他是野獸?”
葦苕弦一刀砍下,斫去蠟燭火光。
“父親,求求你別再說了!”
黑暗中,葦苕一心的眼睛是僅剩的光。
“弦兒啊,有些事,你永遠不會懂得。”葦苕一心閉上了眼睛。
……
開壇之日就在今天。
葦苕城內張燈結彩,城中央搭起一個好大的擂台,周圍看熱鬧的、賣吃喝的、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以擂台為中央,圍了個密密麻麻。
在最初的轟動之後,人群裡漸漸出現一些不和諧的聲音。
本來上午就應該開比的擂台,一直到下午,玉陽真人還是沒有露面,這些修行人則是堅持不見真人不上場,互相就這麽杠上了。
葦苕弦代表國主,這是第四次上台安撫大家。
令狐妍坐在擂台後的高樓房間裡,閉眼養神。外面一浪高似一浪的聒噪,而她依然心如止水。
“古先生如果不回來,你就別想離開這裡。”
小蝶充滿戒意的看著令狐妍。
“我說過,古先生是去找玉陽真人了,至於進展如何,我又沒有千裡傳音的本事,從何知曉?”
“哼!搞什麽嘛,玉陽真人收徒,他自己到現在都不出現!幸好雲生獸被小弦控制住了,不然,葦苕城就徹底亂了。”
“虧小弦還奉你們為座上賓呢!說什麽疑人不用,他就是太年輕,被你們騙了。大騙子。”
小蝶氣得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令狐妍仿若不聞,仍舊繼續她的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