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陽子冷笑一聲,只見它鑽入的那片雲中霎時電閃雷鳴,雲生獸本善於雲中遊戲,卻不想自己的樂園,竟勃然變色為埋葬自己的墳墓。
霎時,一聲雷鳴過耳,千萬電流加身,雲生獸身上火花四濺,焦黃一片。
“為什麽?!”
雲生獸狼狽脫出,在空中嘶吼,口發人言,直抵玉陽子的神識。
“葦苕國,只需要一個王。這個王既不是你,也不是你的弟弟,更輪不到你的野兒子!”
玉陽子拍拍身下坐騎,
“縱!”
獅蛄大口一開,如鼓雷音,一道黑光自口中射出,雲生獸躲閃不及,扎扎實實受了一記,它悶哼一聲,神識昏迷,再也無法維持凌空,兀自向下墜落。
獅蛄蚺尾長移,卷住雲生獸,匝繞三圈,蚺口幽幽,迅速往它脖子咬下。
雲生獸徹底失去了抵抗,玉陽子眼睜睜看著它獸骨內收,翅膀縮回身體,羽毛落盡,赫然便是葦苕一心的模樣。
“這是周天期的修行人。你吃了它,便可直化人型,君臨葦苕。”
獅蛄興奮抬頭,蚺尾一松,葦苕一心落入口中,大嚼不止,血水橫流。
“下雨了?”
蒲松岩撐開一塊石頭,露出腦袋。
他感到臉上一涼,用手去摸,手感發膩。
“血?”
他因為感冒傷風而沒有去秘境懊悔不已,現在,擂台那裡又擠滿了人,他便想打個時間差,來葦苕峰秘境試試運氣。
結果這一進山就迷了路,兜兜轉轉,最後在後山瀑布後面,發現了一條筆直往上的石階隧道。
本以為,這就是那秘境的入口,誰知,一路爬上去,頂開封口的石頭,卻見一派雲霧縹緲。
他竟然無意中來到了葦苕峰頂。
蒲松岩抬頭,滴滴答答的血雨,正從半空落下。
“天降血雨……”
他心裡湧現出非常不好的預感,急忙在後背的箱籠裡翻找,抽出一本封皮泛黃的書。
書封外,另加了一道黃紙,上面是一行遒勁有力的小字:
【天降血雨,開封可解。】
這是他臨行前,他的老師,南林書院大教諭徐行之送給他的。書院其他老師的弟子下山遊歷,老師都是給功法給法寶的,而這位徐大師,隻給了他一本舊書,外附一道不知所雲的黃紙。
看起來像是緊急關頭救命的東西,但蒲松岩下山後一路順風順水,最近更是成為了葦苕少主府的座上賓,別說什麽血雨,就連妖怪都沒見到過一隻。
但是此刻,一滴血雨驚醒夢中人。
血雨越下越大,山林起了血霧,一時間,獸影綽綽,妖影幢幢,蒲松岩顫抖著扯掉黃紙,打開書的第一頁!
【可能不是血雨,只是帶有紅色的普通雨水,說明當地氣候不佳,徒兒可以考慮增添衣物禦寒。】
……
死老頭子,什麽時候了,還擱這……
怒翻到第二頁。
【徒兒別急,翻到這裡,說明你已經排除了正常雨水,沒有嘗一口吧?我的傻徒兒。】
第三頁。
【情況危急!特給你準備了一些連環畫,且看著,為師馬上就到。】
後面再往後,只剩下一幅幅插畫,內容都是書院裡溫馨的日常,師慈徒孝,敦敦和睦,其樂融融,夫子看了都要落淚。
書啪的一聲合上了。
蒲松岩盡力控制住把書撕了的衝動,小小翼翼將它泛黃的封角抹平,放回原處。
此時,血雨已成傾盆之勢。
此地不能久留!
蒲松岩狼狽地鑽回密道中,原路折返。
南林書院教諭院內,正碼完一副牌的徐行之手裡一滑,一顆【東】字牌掉落在地。
“不好,徒兒有難!”
其他三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名教諭警惕道:“老徐,贏了錢就想跑?”
“失陪!改日謝罪!”
徐行之衝出門外,伸手一揚:“劍來!”
“咻!”
一把三尺長的八面漢劍在空中曳出一道金光,正落其手中。
按照那枚麻將牌指定的方位,徐行之凝望東方,望氣之術已臻化境的他,隱約看到那裡的天空,正現出一絲不詳的猩紅。
他舉劍東指,以身為弓,用力擲出,八面漢劍發出一聲龍吟,金光大燦!
“踏踏踏!”
徐行之飛身離地,後發追至,落於劍身之上。禦劍向東飛去!
天空突然下起了血雨,這讓擂台周圍的人驚惶不定,剛剛開始的大比,不得不暫停下來。
葦苕弦看著雨勢越來越大,心中駭然。他不禁遙望城中最高的天守閣,來此之前,他發動政變,順利將父親囚禁在梨院之中,接手了整座城池的城防。
但,有個隱患一直在心中未去。
那就是雲生獸不見了。
梨院中沒有,天守閣內也沒有,病懨懨的雲生獸仿佛憑空蒸發了一般。
他問過父親,但除了緘默還是緘默,他就像一具木頭雕塑,任由他處置。
玉陽子,依然遲遲未到。
他感到一陣巨大的虛無,將他整個胸腔填滿。
他以為他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一邊實際控制住了葦苕城的方方面面,另外一邊,聚攏了一批最有實力的修行人,做好了迎擊獅蛄出山的準備。
就等著玉陽子回來,只要他還具備理性,發現葦苕城在他的努力下,並沒有失控。他有信心,葦苕城的危機一定會迎刃而解。
或許,憑借他的天賦瞳術,真人一高興,破格收他為徒,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事情,完全沒有向他預期的方向發展。
血雨傾盆,血霧濃重。將整座城池籠罩在朦朧的妖氛之中。
這樣的環境,似乎有某種特殊的魔力,血霧,把葦苕城居民心中的怨念和仇恨瞬間放大,只需要一顆情緒的火星,足以引爆全部的能量!
於是,平日裡和睦友善的鄰居,因為對方出門沒打招而感到羞憤不已,回家拿起菜刀互相砍斫起來,酒樓中的同儕好友因為一個輕視的眼神,酒杯一摔,拔拳相向。
姐妹手足、親朋發小,乃至父親兒子、女兒女婿,皆因一點點小事,破口大罵,爭吵撕扯,最後無不發展成為一場場血腥械鬥,一樁樁人命官司。
就連葦苕山裡的野獸們也是蠢蠢欲動,在血霧的影響下,猿猴的尖牙伸出嘴外,林中的野豬長出四對眼睛,虎狼之屬更是誇張,紛紛人立起來,衝下山尋覓起人肉血食!
妖化,正在血霧中瘋狂滋生。
擂台周圍的修行人終於也沒有能夠避免,你一個推搡,我就捅你一刀,我看你不順眼,立馬拔劍伺候……修行人的破壞力驚人,很快就發展為一場聲勢浩大的群毆,把整個中央擂台,都衝擊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