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見他主動服軟,便也順階而下,“以後別再出現在我面前晃蕩,我看了心煩。”
丟下這句話,無數白骨自地面像潮水湧出,很快覆蓋了她的全身,白骨散去,伍湫月不見了蹤影。
“臭婆娘。”蟾長老啐了一句,看見石桌上的茶壺,拎起狠狠灌了一口茶水,卻隨即噴了出來。
“真他娘的燙!”
……
南林鎮上,一夜無事。
第二天一大早,蘇衍神清氣爽,來到街面上,準備打聽去書院的路。卻看到前方一個書店內,人頭攢動,頗為熱鬧。
他走過去一瞧,這家名叫一和書店的正屋內,有人正在那講學,滔滔不絕,妙語連珠。再觀其相貌,這位不是李鵬舉,又是誰?!
“李縣令!”
蘇衍他鄉遇故知,內心十分欣喜,跳起來大聲喊道。
李鵬舉的講學正說到精妙處,卻看到最外圍一個人跳起來向他揮手,他停了下來,定睛一瞧,蘇衍!”
“今日便到此為止。……借過,借過一下。”
學暫時不講了,李鵬舉分開人群,“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啊!蘇公子,別來無恙!”
兩人握手言歡,臉上都是欣喜之色。
“走,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李鵬舉帶他來到常去酒樓的二樓雅間內。
“公子怎麽來南林了?”
“此事說來話長。”蘇衍大略講了李鵬舉走後,落英洞天發生的事情。
聽得李鵬舉一陣唏噓,“公子,嶺南道,總有一天,我還會回去的。”
“再去做一任縣令?”
李鵬舉微笑搖頭,手蘸著茶水,論起天下大勢來。
“慶帝早有吞並嶺南道,恢復前殷版圖的野心,不瞞你說,南林書院也會公開支持他。”
“那落英洞天……”蘇衍首先想到的就是,如此一來,嫣兒她們豈不是更加危險了?
“公子勿憂,在此形勢下,只會讓濁世大君與落英洞天更加團結。”
蘇衍略微思忖,覺得他的判斷沒錯,有了慶國這個實質性的威脅,濁世大君非但不會因獨山嵐的事報復落英洞天,反而會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這麽一分析,濁世大君的威脅,便顯得微不足道了,暫時,落英洞天是安全的。
蘇衍的心裡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他沒想到,走了這幾天,發生了這麽大的信息差,那懷裡的這封信,還送不送?
“鵬舉兄,我此番來南林,其實是來送信的。”
“送信?”
“信的內容我沒看,我猜測,是千機夫人向何山長求援的信。”
李鵬舉托腮,“無妨,如果你信得過我,這封信,我替你轉交山長。”
“那就太好了!”
蘇衍省的到時候拿出那碎成三瓣的肥龍玉佩,場面一定很尷尬。
“書院未經允許,不許外人進入,這幾天請蘇公子就在鎮上住下。”
“全憑鵬舉兄安排。”
李鵬舉安排蘇衍住下後,即刻回到書院內,拿著那封信,來到個行堂前。
門口有小童侍立,見他來,行了一個禮道:“見過逍遙先生,山長正在做功課,請勿打擾。”
“那我就在此等候。”
半個鍾之後,門開了,薛教諭從裡面走了出來,見到門外有人,神色一怔,互相道禮後,便離開了。
李鵬舉一時有些尷尬,看向小童,那眼神像是在問:山長這是做的什麽功課啊?
“是鵬舉嗎?進來吧。”
何潮起的聲音從裡頭傳來。
李鵬舉迅速收拾好狀態,走了進去。他的余光看到,山長的衣衫有些不整,頭髮好像還有些凌亂。
不可能的,不會的!他趕緊打住亂飛的思緒!
信,交到了何潮起手裡。
他拿起看了一眼名諱:東海阿蛛。
“鵬舉先退下吧。”
“是。”
李鵬舉剛走到門外,又被喊住,“鵬舉,那孩子在哪裡?”
何潮起口中的孩子,自然就是送信的蘇衍了。
李鵬舉趕緊回身,“在山下鎮上。”
“帶他來見我。”
“是。”
正在客棧內閉目養神的蘇衍怎麽也沒想到李鵬舉辦事這麽效率!
這何山長也沒那麽難見嘛!
李鵬舉帶著他一路來到個行堂後,便先退下了。
窗外竹影斑駁,堂內明暗不定,蘇衍沒想到眼前之人,南林書院山長,當世儒門四大聖人之一的何潮起,竟似個少年一般!
看起來,倒是蘇衍還大他幾歲……
當然,蘇衍絕不會以外貌斷人,隻當他是個駐顏有術的絕世高人。
蘇衍行了一禮,“晚輩見過何聖人。”
“什麽聖人不聖人的,虛名而已。你也像書院其他人一樣,叫我山長便是。”
“見過山長。”
何潮起攤開一隻手掌,“玉佩呢?”
靠……原來畢竟還是躲不過去麽!
蘇衍顫巍巍從懷裡拿出用綢布包好的肥龍玉佩。
打開,三瓣,碎的明晃晃的。
何潮起的嘴角勾起一絲弧度,“怎麽搞的?”
“晚輩不慎……不慎將它摔碎了。”事實如此。蘇衍真沒有騙人。
對面之人的表情看不到情緒,“哦,碎了後,有什麽發現沒?”
好問題!
蘇衍心裡怒讚一記。
到底是山長,別看外表是少年,這心思,完全就是老登中的老登。
這個問題直指他核心秘密——未央宮。
照實說麽?必定徹底暴露自己的金手指。胡亂搪塞?不行,既然他能問出這個問題,說明他肯定知道些什麽。
蘇衍天人交戰,這樣的考驗時刻他曾經經歷過一次,那是在破碎的蘇家祠堂外,那時,玉陽子摸著他的頭,問他願不願意做他徒弟。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怎麽回答?
蘇衍深深呼吸了一口,抬頭,正對著他的眼睛,微微思索中帶著些許自我懷疑,
拚上了上一世加這一世所有的演技!
“晚輩看見碎玉之中,有一條金龍之影竄了出來,隨後,晚輩便失去了知覺。”
撒謊是不可能撒謊的,有限的事實,它也是事實啊!
蘇衍發現,等待何潮起回答的間隔裡,仿佛有一萬年之久。
終於,聽到對方道:“金龍之影?怕是你的幻覺吧。玉,碎就碎了。”
“是。”
“畢竟是她當年之物啊,可惜了。”何潮起語氣裡的惋惜之意,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