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的無頭士兵也都彎腰弓起身子,端著刀,呈扇面向蘇衍包過來。
這一架,似乎在所難免。
蘇衍讓蒲松岩稍稍退後,不料卻聽對方說:“蘇兄,天時地利人和,跟他們鬥法,咱至少得佔一樣。”
蘇衍瞥了他一眼,他素知武儒一脈鬥法的特色,那便是在一定范圍內化身為天道代理人,還未戰,先佔據天時地利的絕對優勢。
“你有辦法?”
蒲松岩雖然神通未濟,但他有一樣徐行之給他的法寶——【山居圖】。
此圖最大的作用其實倒不在於直接攻擊鬥法,而是給自己無端添加一個外掛環境,以便無論處於什麽條件下,都可以獲得不錯的地理之利。
【山居圖】中錄藏有“滄浪之水”、“其徐如林”、“侵略如火”、“疾行如風”四種屬性環境,可以分別對應鬥法者的條件,因材取用,因勢利導,幾乎以瞬間的方式,獲得如同武儒戰鬥之時的天道優勢。
“蘇兄已經開了神通,我便以山居圖為蘇兄掠陣,新鬼峪曾經是我書院立院之地,今日,也是我兄弟成名之時!”
蒲松岩顯然十分具備戰鬥動員的天賦,蘇衍也不扭捏,玄雷真火竅門運轉,周圍空間,數十枚雷球透過虛空,滋啦電花頻頻閃現。
蘇衍沒等對方有動作,卻是率先發起了攻擊先手!
【雷火狂潮】
雷球滋啦,地面瞬間被滾滾火焰潮水席卷,四面鋪開,氣勢驚人!
蒲松岩眼見此狀,毫不遲疑,拋出【山居圖】,口中默念:
“巽者,迅也!大風起兮雲飛揚!”
一時間,狂風驟起。
火借風勢,風助火威。
在風行天道的地利加成下,【雷火狂潮】勢頭愈發猛烈,地上卷起的火浪,竟有一人多高,向著對面眾人滔滔拍下,轉眼之間,已經吞沒數人。也將那野怪山精們,嚇得畏畏縮縮,頓成鳥獸散去!
唯獨,居中那個虯蠻子屹立不倒。
非但不倒,他腳下一跺,身體迎風自長,很快便超過了身後的房屋,而其勢未嘗停止,直至長到如同山丘般大小的巨人。
巨人身周,有黑氣繚繞,黑氣之表,有猙獰鬼面層出不窮,或抱頭怒嚎,或自怨自艾,或掙扎求脫,或喜笑顏開。
伴隨著黑氣,蘇衍聽到虛空中有萬千痛苦嘶吼之聲,直入自己神念之中。這種熟悉的感覺,讓他不禁回想起與吳城隍的一戰。只不過,彼時是香火中的萬民誦念,而此時,卻是陰曹中的萬鬼嚎哭。
聞之讓人心神為之一沮,不禁潸然淚下。
蘇衍不敢輕敵,對方擺開此等架勢,表明其陰曹鬼王的身份,實力只怕還在吳心槐之上!
腦中轉過千般思考,身體卻已經在【火焰行者】的帶動下,逡巡於鬼王巨大身軀之前,仔細尋覓戰機。
虯蠻子昂首闊步,腳踏雷火潮水,面迎十裡巽風,手中黑氣如同活物,在他有意引導之下,追著蘇衍的身體速度越來越快,竟似有逐漸染上之勢。
蘇衍斜向一拉,一把火焰長劍即刻在手,回轉身體便往黑氣斬去,黑氣嗤啦一聲,附著其上的萬千鬼影同時爆發出一聲尖銳的哀嚎,直接刺入蘇衍雙耳。
“嗡——”
蘇衍雙耳耳洞中,有血液滲出,頓覺整個腦袋轟轟不休,雜亂不已。
壞了,聽覺暫時失去了。
而此刻被他斷下的黑氣,被拆分成兩條,乘勝追擊,竟直欲往他七竅中鑽去!
“何妨吟嘯且徐行!”
被巽風裹挾,憑立於半空之上的蒲松岩,見勢繼續翻開山居圖中另外一幅,新的天道祭出,讓黑氣追擊之勢頭為之一遏!速度肉眼可見的慢了下來,而蘇衍的速度未受任何影響,相反,在巽風的加持下,更加迅捷。
蘇衍感激得往半空中的蒲松岩看了一眼,這些天道加成雖然有效,但還不足夠完成優勢逆轉為勝勢的積累。
蘇衍雙耳暫時失聰,極大依賴先天靈氣對周遭一切的感知,隻此一變,身體負荷陡然加劇,他放慢了【火焰行者】的速度。同時,收掉部分維持【雷火狂潮】的法力,轉為內聚到軀體之上,祭出剛剛學會的——【鐵軀乾】!
此時,虯蠻子也開始了變招,不過,卻不是往蘇衍那裡變去,而是把目標轉移為空中更大的靶子,蒲松岩!
虯蠻子口中呼出白氣,大手一揮,黑氣咻咻如箭矢,往蒲松岩處射去。
五柳書生在巽風包裹下, 憑空騰挪躲閃,終究不敵黑箭數量之密集如蝗,就在他心道糟糕之際,一道紅色閃光擋在了他的身前。
蘇衍!
蘇衍任憑黑箭射中身體,卻似渾鐵盾牌,箭如實質,叮叮當當。這些屍氣之箭,遇物則腐,片刻之間已經將蘇衍的學院弟子服腐蝕了個乾淨。
蒲松岩赫然看到,擋在自己身前的蘇衍,健壯的肌肉線條上,一條條紅色的亮紋順著經絡密布全身,其狀,一如被熊熊地火噴烤的大地,龜裂四溢,灼熱炎炎!
虯蠻子把這個變化盡收眼底,眼睛微微眯起,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湧動,差點維持不住噤聲之戒,欲脫口而出:
“大殷赤炎軍……”
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個身懷真陽法體的小子,居然完整繼承了赤炎軍的【鐵軀乾】神通。那一道道灼亮的紋絡,瞬間激活了虯蠻子生前軍伍中的畫面!
前大殷赤炎軍領軍校尉,後隨大柱國慶氏兵變,開國之後,率軍南下平叛,可惜在長生真人手下兵敗身亡。直到被黃泉道屍仙引渡,走上了屍修這條路子……
往事越五百年,但這一身赤焰紅色,卻依然灼目難當。
原因無他,這些人都被真陽之火淬煉過軀體,真陽之火蝕骨銘心,除非身死魂消,連最後那一點不滅真靈也消散遠逝的那一刻到來之前,這都是他無法回避,也無法忘卻的信念。
虯蠻子口呼白氣,卻終於還是破了噤聲之戒,
“故國迢迢,魂追五百年。赤色炎炎,難解我心中癡念!我楚錚,不會在同一處戰場,失敗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