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的是,蒲松岩受【山居圖】被毀的打擊,體內久鬱的先天靈氣一舉衝破尾閭玄關,傾泄於脊椎大龍之中,竟是於靈台府中,就地下沉,結為一核。
【靈核】乃成,修為突至神通期,便索性將溫養多年的先天靈氣以武儒的法門不管不顧激發出來,破天荒的創造了一門獨屬於自己的神通路數。
綠地每鋪陳一尺,那些屍骨大軍的范圍就後退一丈,從直觀意義上,生動闡釋了什麽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此時,跨坐骸骨瘦馬,當空而立的虯蠻子,正在全神貫注地盯著蒲松岩爆發出來的天道之力。而後者,從跪坐轉為站立,隔空迎著他的視線,昂然對視。
“自古邪不壓正,我倒要看看,朗朗乾坤之下,此地,尚屬人間否!”
蒲松岩擲地有聲的話語,讓周圍的綠意更加盎然,幾丈之外,有些屍骨士兵竟然開始轉身向山谷深處移去。
“好個武儒後生!”
虯蠻子在空中看得真切,拿刀往前一指,以鬼王的無上權威,喝令道:“兒郎們,隻許前進!不許後退!”
不斷後移的屍骨大軍們明顯一怔,繼而嘗試著邁腿跨入面前的綠地中。
當第一個大著膽子的屍骨士兵邁入一條腿後,它發現,它的整條腿都沒入草莖叢中,綠植像是活過來一般,拚命纏繞遊移到它整個身體,它整個軀體仿佛是肥沃的養料,轉瞬之間即被吸收殆盡,在原地留下一個爬滿綠藤的人型輪廓。
甚至,在那人型輪廓的頭頂,還開出一朵淡黃色的小花,這昂揚的生命力,與死氣熏染的屍骨大軍,形成鮮明的對比。
於是,被強壓著前進的屍骨大軍非但沒有起到壓迫敵陣的效果,反而給對面送去維持神通的養料,隨著一個又一個人型盆景的誕生,綠野鋪陳的速度,明顯加快起來!
這樣的形勢變化,讓虯蠻子的心臟狠狠揪痛了一番,他不禁回憶起五百年前那個儒生,那個在山谷裡獨自一人往來馳騁,斬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儒生,雖然,二者手段不一樣,但,這份天道氣息,這份沛乎滄溟的浩然正氣,如出一轍。
虯蠻子兀自感歎之際,灼熱,首先在他後背被感知。
這種熱,侵吞了一切陰寒,以最樸實無華的方式,一路高歌猛進,直抵虯蠻子的神魂深處!
“這個是……?!”
虯蠻子猛回頭!
迎接他的是滾滾氣浪,以及,佔據他整個視野范圍的,一輪浩瀚紅日!
“不可能,這是黃泉道的地界,太陽照不到這裡!”
“現在,不是了。”紅日中心的少年,淡淡回答道。
大日無私,將虯蠻子,還有他的骸骨瘦馬一並囊括於其中。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除了滾燙的熱浪和席卷不息的日珥,惟余少年的聲音,清晰入耳:
“南林書院,二敗尊駕於此!”
說完,一條火焰長劍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貫穿其胸,骸骨瘦馬嘶嘶幽鳴,翻滾、掉落、汽化。
虯蠻子掙扎著,想拔去胸口長劍,熟料又一道紅色長線劃過,接著,他便看見自己被架在劍刃上的軀體越來越遠……
頭顱落下,滾了三四圈,被一隻腳踩住。
蒲松岩以手指地,言出法隨:“此地,禁止死物作祟!”
法則的波動驟然傳遞,已然被“綠化”七八成的新鬼峪中,殘余的屍骨士兵再也維持不住站立,原地灑落,稀碎不堪。很快,便被綠植爬上,失去了一切腐朽的痕跡。
蘇衍渾身冒著白氣,從空中徐徐降下,與蒲松岩對視一眼,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顯然,蒲松岩並不明白這個手勢的準確含義,但他看著來者的眼神與微微上翹的嘴角,也是在一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於是,南林書院的五柳書生,忘掉了儒門之禮,竟也是現學現賣,同樣對蘇衍,翹起了大拇指。
相顧而笑,笑聲恣意而灑脫。
此刻,天空上的那朵青色雲團,不知道是否受剛才的法則波動的感染,驀然雷鳴一聲,竟然下起雨來。
雨潤萬物,澆化戰場。一時間,山谷青青,大地換新。
“蘇兄,你看!”
蒲松岩指著那顆虯蠻子的頭顱,卻見其在雨水的滋潤下,於眼眶中冒出一串細小的綠芽來。
綠芽見風即長,轉瞬之間催枝散葉,一株閃爍著地氣精華的植物,渾然已成。
蘇衍醒悟,當今俯身拔起,果然,植株之下,流動著明黃色澤的塊莖映入眼簾。
“五龍地撚根?”
蒲松岩有些好奇的戳了戳那塊莖,藥香入鼻,沁人心扉。
“應該就是這個了。”蘇衍就著雨水洗洗乾淨,放入小乾坤袋中。
兩人聯手除掉山谷中的鬼王,頗感精疲力竭,便就地靠在一顆人型綠植上休息起來。
此時此刻,新鬼峪的崖壁之上,一條不起眼的綠藤, 緩緩遊過。
綠藤蜿蜒,鑽入崖壁縫隙之中,此處另有空間,乃是一間天然的石室。
綠藤落地化為人型,乃是一耄耄老者。他形容瘦削,長須及地,尤其是兩條八字眉,望之一縷愁相。
愁容老者對早就等在石室裡的一個藍衣男子道:
“小漉,此間根本無需咱倆多事了。”
藍衣男子點點頭,表示同意,然後,他走到石壁前面,敲了敲。
“老藤,這石壁牢固嗎?”
“?”
“一個真陽法體,一個浩然正氣。萬一打進來,咱倆……”
聽到這話,老者眉間的愁苦更深了。
“上主她老人家,要我說,完全錯估了姓蘇那小子的潛力,這等人物,要是真的成為道侶,她就不怕被對方反噬了嗎?”
“上主的心思,我們還是不要亂猜了。”
“方才那輪旭日你也見到了。”老藤君投去一個鄙視的眼神。
“真陽之火練就的神通,果然非同小可。”小漉君歎了一聲。
老藤君愁容之上,眉毛忽然一挑,“神通?那是人家的靈核!”
“你說什麽?!那小子竟然走的外丹派路子?”
老藤君的八字眉越鎖越深,整個臉都皺巴巴地縮在一起,聞言卻是搖了搖頭。
“非也。那只是靈核的外顯之兆罷了。別忘了,他目前僅僅是神通期而已!你說,能擋在這等靈核前頭,不讓它進入身體內府的天地門,又會是怎樣的怪物?一旦開啟……”
“老藤,你莫不是想說,那個人還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