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雲笈 第9章 義軍（上）

把黃英紅萼，甚物堪同。

除非腰佩黃金印，座中擁紅粉嬌容。

此時方稱情懷，盡拚一飲千鍾。

……

金人第三次侵宋，黃河兩岸戰事膠著。

建炎元年十二月初八，粘罕率領金軍主力中路軍從河陽渡黃河，攻佔汜水關。

二十四日，攻陷汝州，火燒鄧州，西京留守孫昭遠棄城南逃，金軍不戰而取西京洛陽。

此時東路金軍進攻棣州未下，訛裡朵轉而攻佔濰州，兀術破青州，守城官吏皆戰死。

婁室率西路金軍經慈州南下在河中府乘夜踏冰過河，襲佔韓城。隨後又攻佔了同州、華州。

建炎二年正月，婁室攻長安，圍城十余日，外援不至。

十三日，河東路經製副使傅亮以精銳數百奪門降金，京兆府路經略使唐重及眾守將力戰而死，西路軍佔領京兆府長安。

而後又攻破鳳翔，並分兵侵擾延安府、陝州、隴州、秦州等地。

二十六日，攻破潼關，婁室由此東進與粘罕主力匯合。

主力中軍也勢不可擋，十六日，鄭州城破，守臣趙伯振戰死。粘罕乘勝統帥兩路大軍直逼開封而來。

二月初四，破唐州。

十九日，焚掠蔡州。

二十二日，攻陷淮寧府，守臣向子韶戰死。

隨後，大軍南進又先後拿下了均州、房州、潁昌和襄陽。

金軍已成合圍之勢，開封岌岌可危。

……

開封府，原是大宋都城，此時已是宋金交戰的前沿，也是唯一能牽製金軍繼續南下的重要據點。

資政殿學士、東京留守、開封尹宗澤到任開封府後，整肅軍隊，穩定民心，剿滅盜賊，治亂安危，穩定市肆物價。更積極營造戰車，築造堡壘，訓練戰陣及疏通運河保障軍備物資。此外，還積極聯絡兩河義軍，共同抗金。

此時，宗澤已命人製造了一千兩百輛決勝戰車;在城外周邊要地，構建了二十四座能獨立戰鬥的堡壘，以加大防禦縱深;還在黃河岸邊修築了多座連珠寨，以與兩河抗金義軍能保持聯絡。

建炎元年十二月初，三路金軍快速南下。

中路金軍多次渡過黃河，騷擾瀕河州縣，以及滑州以南的沿河諸寨，作試探性的進攻。

當金軍渡河時，東京留守司有的官吏主張拆去黃河上的浮橋，阻止金軍來犯。

宗澤嘲笑道:“敵人直撲而來，正是由於我軍斷掉河橋，不敢迎戰。”

於是命令劉衍奔赴滑州駐守黃河要津，劉達趕赴鄭州以分散敵人兵力，並告誡諸將極力保護河橋，以等待大軍集結。

建炎二年正月，面對金軍第三次進犯開封，宗澤積極備戰，將士奮勇殺敵。

粘罕率軍渡過黃河從鄭州抵達白沙，與宗澤對峙，汴京都城人心惶惶。

統製官劉衍與金人遇於板橋，大敗金軍。追擊至滑州，又將其擊敗，金軍退去。在白沙城又以決勝戰車阻擊金軍騎兵，經過激戰，金軍敗退。

宗澤派部將李景良、閻中立、郭俊民領兵前往鄭州，和金兵相遇，雙方大戰，閻中立戰死，郭俊民投降，李景良逃跑。

宗澤抓回李景良，對他言道:“戰而不勝，罪可以饒恕;私自逃跑，這是無視主將。”

遂將他斬首，以儆效尤。

不久郭俊民與金將竟然持書來招降宗澤。

宗澤訓斥郭俊民道:“汝失利死，尚為忠義鬼，今反為金人持書相誘，以何面目見我?”

便將他和金將雙雙斬首。

在宋軍正面作戰的同時，黃河兩岸的抗金義軍也主動出擊，襲擊金軍後方，配合宋軍作戰，最終擊退了粘罕的兩次進攻。

……

建炎二年春，黃河兩岸戰事激烈，反覆拉鋸，宋金雙方互有得失。

雖然金軍依然勝多敗少，但也不似之前那般輕而易舉，傷亡損耗也很大。

再加上之前侵吞的河北、河東大部州縣都尚未穩定控制，無法有效掌控，各地均需分兵應對民間義軍的抵抗，因而也難以再向南進犯。

二月間，東路軍棄青州、濰州北返，途徑千乘時遭宋民軍及葛進部宋軍截擊，經激戰後，方擊退宋軍，渡河北歸。

三月間，南侵主力中路軍統帥粘罕見開封防守嚴密，兩次進攻受挫，在焚毀西京洛陽後，驅逐京畿路、京西北路、京西南路、京東西路之民遷至河北，便揮師北返。

西路軍攻鞏州，被宋將劉維輔伏擊，且阻於渭河兩岸義軍，不敢渡渭河南下，四月間撤軍。

至此，金軍第三次攻宋之戰，以淺進即退而告終。

金軍作戰不利，後方不穩，需要時間來消化之前的戰果，因而北返集中精力穩定後方。

三路大軍北撤，宋軍則乘機收復了不少失地。

……

北境雖已部分州府淪陷，但是，河北、河東一帶的抗金烽火並沒有熄滅。

建炎元年五月，金軍一度屯兵磁州、相州、洺州等地，結果不到一月，宋軍便聯合河北山水寨義軍收復了失地。

六月，朝廷下詔河北、河東民眾抗金，詔告州縣守臣有能組織民眾抗金者，立即授給節鉞為使臣，地方財賦，官員任用，均可便宜行事。

建炎二年三月，朝廷又下詔各路安撫使允許不待上奏自行決斷處治官吏。

金軍第三次南侵，戰果與前兩次相比，有天壤之別。

而宋朝軍民經過血與火的洗禮，對金軍的恐懼之心有所消除，並且找到了其弱點而攻之。

有人作《勸勇文》，將其總結為“五易殺”，即:連年戰辛苦，易殺;馬倒便不起，易殺;深入重地力孤，易殺;多帶金銀，易殺;作虛聲嚇人，易殺。

正如杜工部當年做《前出塞九首》時一般無二的情景和心境。

……

靖康之變後，樞密院所能調動的兵力已所剩無幾，朝廷的軍事指揮系統陷入癱瘓。

北方淪陷地區抗金義軍紛紛而起，到了建炎二年春，已成燎原之勢。

建炎以來，宋廷南幸揚州，亂世之中，無力節製地方。

而金朝也不能將侵吞的土地立即消化，無法實際控制北境。

這樣，黃河兩岸淪陷區便成為一個權力真空地帶，必然會有其他勢力來迅速填補這些權力真空。

這些武裝勢力除了各州縣地方鄉裡自發組織的忠義民兵和忠義巡社之外，還有盤踞險要的山水寨義軍，同時也有趁機作亂橫行劫掠的盜賊流寇，而且日益猖獗。

這些流寇的形成，其中有之前作戰中被打散的潰軍，也有失去生計的流民，魚龍混雜，良莠不齊。更有打著勤王的旗號，卻各懷心思，難以統一調度。時間越久，這些流寇的勢力就會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危及政權。

朝廷主張對流寇采取高壓政策，剿撫結合，不肯歸降者，一律剿滅。

而朝廷眼中的這些流寇兵力雄厚，卻是宗澤一心爭取的對象。他始終主張以柔性策略對待流寇，所以許多巨寇赴東京留守宗澤納款。

宗澤想充分利用這些流寇的兵力，導其向善，保家衛國，建功立業。

在他的號召下，許多義軍首領均帥所部精銳南下聚集於開封周圍，準備在宗澤的領導下與官軍聯合北伐，收復兩河。

……

八字軍原是河北招撫使張所部下都統製王彥率領的七千官軍。

王彥為河東上黨人，曾入涇原軍中，兩次隨種師道討西夏，立有戰功。

靖康年間，金兵圍攻汴京，王彥投在張所帳下，被破格提拔為都統製。

建炎元年九月，王彥率七千人強渡黃河，進攻衛州新鄉縣的金兵。激戰一天后，宋軍收復新鄉，取得渡河以來的第一次大捷。

金人以為宋軍主力來襲，便出動五千余騎將王彥軍隊圍住。

此時，張所已被貶逐嶺南，河北西路招撫司撤銷，王彥等人已成孤軍。

王彥見眾寡不敵，又無外援，遂突圍而出，轉戰幾十裡，入共城西山，並派遣心腹聯絡兩河豪傑，結成聯盟，共同抗金。

金人懸賞購求其首，王彥為預防發生意外，夜裡經常換地方睡覺。

部下為他抗金的一片赤心所感動，都在面上刺“赤心報國，誓殺金賊”八字，以示忠於王彥，忠於宋廷。

八字軍的名聲逐漸傳播開來，兩河義軍紛紛響應，傅選、孟德、劉澤、焦文通等都來歸附，隊伍擴大到十幾萬人，綿延數百裡，金軍屢次進行圍剿都沒有成功。

八字軍是太行山義軍中最有名的一支，周邊聯絡的義軍孟迪、種潛、張勉、張漸、白保、李進、李彥仙等，兵各以萬數。勢力擴展到並、汾、相、懷、衛、澤等州。

王彥領導的八字軍，與宋軍並肩作戰，多次打敗金軍，並奪回無數被金軍擄走的宋民。

建炎二年五月，王彥率精銳萬人渡河前往開封，金人派重兵尾隨，但始終不敢交戰。

八字軍後來歸屬宗澤部下，被宋軍重新收編，功勳卓著。王彥被遷為忠州防禦使、製置兩河軍事。

……

京西路陝州義軍首領李彥仙本名李孝忠，靖康元年，各郡縣都募兵勤王，李孝忠毀家紓難，募三千人入京師，補承節郎。

建炎元年，李孝忠上書彈劾李綱不知兵，結果遭到有司追捕，不得不改名李彥仙並逃匿。

金兵佔領河東後，李彥仙再度從軍。

建炎元年四月，金兵進犯陝州，經製使王燮抵擋不住，率部逃跑。

當時陝州官吏逃逸，唯有李彥仙以石壕尉的身份堅守三觜山，父老鄉親爭相投靠。

不久，金兵主力進攻三觜山。李彥仙巧施計謀，派伏兵從背後掩殺，金兵猝不及防，大亂潰逃。

消息傳出，開封、洛陽一帶宋民爭相投靠，隊伍迅速擴大。

李彥仙接著兵分四路，不到一個月就接連攻下金人五十余座營壘。此役斬獲千余人，奪取戰馬三百匹，一戰成名。

建炎二年三月，李彥仙率兵攻打陝州南門，金兵慌忙到南城抵抗。

當晚，預伏的水軍從新店出發，順流而下至陝州城東北的蒙泉坡、龍塘溝，潛入城內，與城外軍隊呼應夾擊，金兵棄城逃散，陝州城光複。

李彥仙乘勝渡過黃河，在中條山建立營寨，蒲州、解州至太原府的百姓紛紛前來歸附。

於是派邵隆、邵雲等率軍攻打陝州芮城，河中府虞鄉，絳州絳縣、正平，解州解縣、安邑，接連告捷。

李彥仙部與金人在蒲州反覆拉鋸，因金軍援軍到達而放棄蒲州，將所俘金將押送至揚州行在。

高宗對輔臣說:“知李彥仙與金人戰， 再三獲捷，朕喜而不寐。”

於是授李彥仙陝州知州兼安撫使，升武節郎、閣門宣讚舍人，並賜他袍帶、槍劍。

建炎二年四月，李彥仙主動接受宗澤的統領。

……

建炎二年三月，河北義軍首領楊進率軍歸順宗澤。

當時楊進號稱沒角牛，擁兵三十萬。

王再興、李貴、王大郎等各擁兵幾萬，往來於京東、京西、淮南、河北之間，侵擾搶掠，成為禍患。

宗澤派人曉以禍福，將他們全部招降。

壽春人丁進，聚眾數萬人，聽聞宗澤的威名，帶兵前往開封近郊求見。

宗澤的部下都擔心有詐，宗澤卻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何況是人呢。”

丁進到後，宗澤親自接見與他親切交談。丁進十分感動，當即請宗澤前去視察他的軍隊。

宗澤毫不懷疑，第二天就去慰問了丁進的軍隊。

從此，丁進所部歸入宗澤麾下，成為保衛汴京的一支生力軍。如果隊伍中有人懷有二心，丁進便果斷地將其斬殺。

濮州巨寇王善，自稱擁兵數十萬，兵車萬乘，想出兵佔領汴京。

宗澤聽聞此事，單騎入營親自前去勸降，曉以大義，請他加入抗金大軍。

王善一看宗澤年近七旬，還一心為國為民，極富誠意，對他佩服不已，二話不說，解甲歸降。

由於宗澤的號召力和人格魅力，一時間，兩河英豪凝聚於開封周圍，義軍人數已逾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