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雲笈 第12章 弱水淵（中）

此處天開一線，峽張一門，兩岸絕壁如削，江心驚濤駭浪。

出了夔門，越過瞿塘峽，便是奉節白帝城，眼前視野豁然開朗。

玄君繼續向西，穿過大巴山向北，掠過漢中平原，翻過秦嶺鳥道，來到渭水源頭的鳥鼠山再西行，沿黃河水路上行，順著河湟谷地一路向西，看到了西海轉而南行。

大荒西極，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黑水之前，有座上古神山名為昆侖虛。

昆侖虛方圓八百裡，高萬仞。

山下有弱水淵環流往複，繞山三匝，這水輕得連羽毛都浮不起來，因而也叫沉羽。

這弱水三千均為山上涓涓細流所匯，水源眾多不可勝數。

弱水淵外更有炎火山層層包圍，一片赤土，寸草不生。

山巔燃燒著日夜不息的熊熊炎火，任何東西靠近都會瞬間化為灰燼，無人能夠穿越這炎火之山。

昆侖虛南，更有泛林三百裡，淵潭深三百仞。阻擋三界生靈，凡間人畜鳥獸皆不能進。

這裡正是魔域至尊西王聖母所在之地。

玄君自幼出身於昆侖虛，但在三千年前離開了這裡，此後便再無涉足。

如今他要想復活趙榛，重新修複他體內基元，必須要向魔域至尊西王聖母求取不死之藥。

……

玄君禦劍停在炎火山外，若想翻過這道山，以他此時的凡軀是萬萬不行的。

只見玄君袍袖一揮，一股玄天之氣衝天而起，縱身飛躍直上九霄，轉瞬俯身落下雲端，已化身為一隻碩大無朋的九天玄鶴。

鶴千歲則變蒼，又兩千歲則變黑，所謂玄鶴也。

只見這隻玄鶴通體烏黑，更無一絲雜羽，翼展可達兩丈之寬，頭頂丹陽殷紅如血，雙目如電灼灼金光，鶴膝以下已成赤色，爪尖鋒利閃著寒光。

此鶴雄奇勁健，曠達疏野，更不知有幾千萬年，方能修煉成如此神軀。

鶴為陽鳥，而遊於陰。

因金氣、依火精以自養，金數九，火數七，故七年小變，十六年大變，百六十年變止，千六百年形定。鶴壽千歲，以極其遊。

鶴身有陰陽二色，更具八卦之形，因此鶴又被稱為玄鳥。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

商人始祖玄鳥乃混沌元氣所化，是為先天之神，人文之祖。

這九天玄鳥本是境界九天第一戰神的真身，被稱為九天玄君，更是執掌妖界的萬妖之王。

……

三千年前，九龍世末，歷經最後一場諸神大戰，神域聖地東荒七界山沉入海底。扶桑樹枯死，建木被砍伐，若木焚於烈火。不周山斷，天柱折，地維絕，從此神人永隔，絕地天通。

此後，上古諸神大多隕落，重歸混沌。

人皇元神寂滅，鬼帝自損七魄，妖王不知所蹤。

父神嫡女魔尊西王聖母憂憤避世，封鎖昆侖虛，三千裡內無人能近，人神鳥獸均不得見，昆侖天路就此斷絕。

當年的眾神之山，如今成為魔域之都。

幾千年來，昆侖魔域被聖母元神封印，山上的魔獸也是安分守己，不再禍害人間，倒也是平靜。

幽都鬼帝隻身遠遁幽冥之境，銷聲匿跡，不問世事。

巫山巫靈家族人才凋敝，逐漸式微，幾千年間竟再也沒有繼任大巫現世，巫山通靈之境已然荒廢。

如今，境界九天之下，六界之內皆由昊天玉皇代為執掌。

從此，宇內九州不與天庭神界溝通，人主帝王應命生運，自有輪回。

地府幽司三生冤孽，六道輪回，十殿冥獄，則由東嶽帝君代管，上承玉皇授權。

而其余廣闊無涯的九幽之地則成了化外之境，任何六界生靈均不敢擅入，幽都鬼帝才是大冥幽境的唯一真主。

但鬼帝因七魄受損，卻再也無法走出那大冥之境。

昔日，萬妖之王曾為天地共主人皇治下第一戰神，人皇隕落之後，妖王也隨之銷聲匿跡。

而此時，妖王再次現世，振羽九天，氣指昆侖，正是天地為之變色，鬼神為之戰栗，不知更會引起多大的震動。

……

昆侖丘為昆侖主峰之上壘砌的三層之丘，撐起地維天幕。

丘底基座呈十字八角形狀，四邊八角各指向四海八荒八紘八極。

五條祖龍之脈深深契合於山根，龍脈從神域昆侖向五個方位延伸至海內九州。

此丘為一眾蠻族魔獸移砂走石所建，堅固無比。

昆侖丘四面八角共有九門，南面三門中間為神域正門閶闔門，兩側為焦僥門和明庶門。其余三面各有兩門，分別為西面的靈圉門和諸沃門，北面的廣莫門和玄闕門，東面的諸暨門和開明門。

九門之前各有一井，共有九井，以玉砌欄杆圍住，這是通往九維諸天的通道。

門前有開明獸日夜看守，它們都是天神陸吾的分身，天神陸吾的職責就是守衛九部天門，他的真身為九尾虎。

門前還有一片廣闊的閬苑圃囿，仙氣繚繞，雲蒸霞蔚。林間鸞鳳長鳴，雲端飛龍盤旋，斑豹踞坐，翼虎攀援。

西面是株樹、玉樹、琁樹、不死樹，東面是沙棠和琅玕，絳樹在南面，碧樹、瑤樹在北面，還有巨大的木禾足有三十五尺高，離珠鳥就在這裡日夜看守神樹。

進入閶闔門就可以看到昆侖丘的全貌。

昆侖丘共分為三層，第一層為閬風台，第二層為懸圃，第三層為層城。層城之上有瑰偉壯麗九重層疊的城池，建制宏大、氣勢雄渾。

閬風台上有一泓天池，叫做瑤池。

裡面的丹水喝了可以長生不老。這裡也是黃泉的源頭，黃泉之水繞行三圈後又回到它的源頭。

吉神泰逢每天在這裡玩耍，他是個小小孩童，已修成人身但還留了一條虎尾巴，別看他小小年紀能夠興雲布雨，變換天地之氣。

他時常喜歡偷偷跑去人間頑皮，遇到他的人都會有好事發生，如果是國君遇到他，能夠延長國祚。

天神英招負責巡視整個昆侖魔域，他的真身是一匹長著翅膀的飛馬。

他整日飛到高處巡查四海八荒，南望蜀門，西望大澤，北望幽都，東望諸比。目力所及九垓八埏，神威所至八紘八極。

英招守衛八極之門，任何異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西王聖母座下的三青鳥負責為聖母傳遞四海八荒的訊息，傳說還有很多上古魔獸被封印在昆侖虛中。

這裡曾是上古三皇天地共主及昆侖眾神所居之地，後運當劫交，更立元始，眾星隕落。

諸神黃昏之際，神域昆侖毀於一旦，曾經的諸沃之野也變得荒無人煙，成為禁地。

玄君來到昆侖丘感受到強烈的九天之氣。

在這裡果真不同於其他地方，能清楚的看到五條龍脈支撐的大地和三層丘台九重層城擎起的天幕，更能感受到那光怪陸離詭譎變幻的九維天地之氣。

……

玄君為了節省時間沒有功夫和正門守衛周旋。

他展翅高飛振羽衝天，扇起層層熱浪，那炎火刹那間為之稍息。玄君順勢翩然飛過，安然無恙的越過了熊熊燃燒的炎火之山。

只見他又俯衝而下，用巨大的翅膀掠過波光粼粼的弱水之淵，他濺起水花，輕輕打濕自己的羽毛。似乎是在懷念那些在弱水淵中自在玩耍的歲月，更是讓水花淋淋而下，澆滅內心的急躁。

此行，他不能有半點差池。

轉眼間便看到了昆侖虛的九門，那小小開明獸自不在玄君眼中。

他飛過九門，帶起一陣妖風，那開明獸還未反應，玄君便已來到閶闔門下。

此時，九天巡守的英招發現有人闖入昆侖魔域，陸吾也覺察到開明獸未能阻攔闖入者便連忙趕到。

二人來到閶闔門下一看，原來竟是萬妖之王九天玄君駕臨。

這妖王已經遁世三千余年，此時二人不知來者何意，正在猶豫是上前阻攔拿下，還是該跪拜恭迎的時候，只聽玄君說道:“沒空跟二位敘舊了。”

便飛身飄過了閶闔門。

玄君徑直闖入昆侖丘，上了閬風台，越過懸圃，直奔九重層疊的層城而去。

這是一座巨大的傾宮，宮內有旋室、樊桐等宮殿，還有疏圃等大小苑囿，以及天池瑤池的源頭。西王聖母的寢殿便在瑤池邊的瑤池宮。

瑤池上空矗立著尖垂的巨型鍾乳石，名為凌雲鍾乳，色彩瑰麗，下方池水平靜如鏡。

凌雲鍾乳吸收天地精華，百年方得凝聚一滴聖水，聖水經過百年過濾，純潔無瑕。

瑤池之水由聖水煉化，潔淨成雲，廣布天地之間，成為天地之界。

層城九重層疊，高可參雲，上可捫日。

疏圃中古木參天，芳草沒膝，更有彩鳳飛舞，鸞鳥盤旋，憑風飲露，棲月宿星。

還有很多珍草仙樹，如洞淵紅花，嵰州甜雪，崐流素蓮，陰岐黑棗，萬歲冰桃，千年碧藕，青花白橘等等。

傾宮的主殿名叫閬風堂，是西王聖母會客之處。

宮殿中以綠桂之膏燃以照夜，使得層城上晝夜通明。又有神蛾銜火，飛舞其間，映得殿宇仙宮如星雨流虹，霓光璀璨。

……

玄君走近閬風堂，剛幻化回人身，便見虎、豹、熊、羆、豺、兕、犀、象八隻魔獸從四面八方向他呼嘯而來。

玄君輕笑一聲，言道:“你們這幾隻雜毛倒是越發雄壯了。”

說著揮手出掌，環旋於八隻魔獸之間，還沒三招兩式便一一被玄君放倒。

此時，三青鳥來到殿門口，卻看到正是九天玄君拾級而上。

三青鳥，赤首黑目，一名曰大鵹，一名曰少鵹，一名曰青鳥。

那三青鳥看見眼前之人，顯然大吃一驚。

青鳥連忙上前，一時也不知說什麽好。

此時，英招和陸吾已然趕到，氣喘籲籲，神色慌張。

青鳥對他們說道:“你們先下去吧，這裡我來應付。”

英招和陸吾便退了下去，惡狠狠的瞪了玄君幾眼。

待他二人去了，青鳥看著玄君，問道:“你是來拜見聖母的?”

玄君拱手一揖，言道:“有勞青鳥兄代為通稟。”

青鳥答道:“那你不該如此放肆。”

說著白了他一眼，接著說道:“跟我來吧。”

……

玄君隨著三青鳥步入閬風堂，只見大殿金碧輝煌，玉柱金頂，寶石珠光，燃著璠膏之燭，點著鳳腦之燈。

堂上一張七寶鎏金高座，鋪著碧蒲之席，黃莞之薦，其上有珠翠之紗纖纖垂下。

紗影半遮半掩之間只見西王聖母盤膝高坐榻上，一隻通體烏黑的鷹鸇落於肩頭，一隻巨大威猛的白虎伏於身旁。

看見玄君走入殿中，那隻巨虎緩緩起身。

只見它通體潔白，有著黑色的虎紋， 正一步一步走向玄君。

它喉底低聲嘶吼，虎目圓睜，目露凶光，猶如銅鈴，閃著金光。

只見那巨虎繞了玄君兩圈，齜牙咧嘴，咆哮不止。

只聽聖母一聲哨響，那巨虎暴戾而起，虎身足比玄君高出兩倍有余。那巨虎衝著玄君咆哮，所謂虎虎生風，一陣妖風吹得玄君衣袂狂舞。

玄君左手抬起，閃身一躲，略擋一下這股妖風，雙腳輕輕跳起便環坐於虎頸之上。

他雙腳夾緊虎頸，扼住虎頭用力一旋便製住了巨虎。那巨虎吃痛，四腳落地，低聲吟嘯，用力狂甩，可哪裡甩得掉玄君的束縛。

玄君揪住巨虎左耳用力後拉，叫了一聲:“轉身！”

那巨虎吃痛，雖然很不情願，但也乖乖轉身，又往聖母身邊一步一步走去，一邊走一邊喉底隆隆低吟。

這時，聖母更不手軟，放出鷹鸇俯衝而下，那鷹鸇尖聲高鳴，利爪張開，鷹喙直奔玄君眼睛啄去。

玄君趕忙用雙腿夾緊虎頸，騰出雙手，對準鷹鸇的來勢飛快出手，扼住鷹頸。

他手上用力，那鷹鸇便發不出聲音了，即將窒息前玄君擒住它的雙爪放開了鷹頸。那鷹鸇瞬間逃出升天，也便不敢造次，乖巧服帖了。

只見玄君環坐於巨虎的背上，左手擎鷹，右手擒虎，正笑吟吟的看著聖母。

玄君那俊逸的神顏，笑起來更是明豔動人，棲身於虎背之上，伴著猙獰的虎嘯，鷹鸇振翅欲飛。

此等風采，真是天地無雙的無敵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