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一片景色,一個完美隱於黑暗的孽靈悄然的從窗戶的縫隙中如同影子一樣滑了進來。
它身上的孽力實在是太過微小,小到李炎臣差點把它當成遊離靈放過。
水君睡的面朝裡,在等孽靈逐漸吞噬包裹他的時候連呼吸都沒有變過,隻悄悄把睡在床頭裡邊上的晴黛握到手裡,畢竟整個屋子裡只有它在睡,明天要是醒來找不到他們兩個怕是要變回原型鬧了。
孽靈將少年裝到身體裡後,又悄悄從窗台溜了出去,令李炎臣沒有考慮到的是,孽靈並沒有去到他的房間,只是將少年悄無聲息地擄走了,也沒有拿走他們的財務,雖然他們什麽都沒有吧,但是這把劍外觀看起來還是有些唬人的。
以少年的修為,凡間的孽靈很難傷害他,更何況還有晴黛。再加上少年也和他賣關子,沒有分析情報,被擄走也是他自願的。李炎臣就打算配合他們表演,等待他們的一出好戲。
到了天亮,李炎臣幻化成形來到水君房門前輕生叩問“徒弟,起來了沒有?”
李炎臣敲門的聲音越來越大,眉頭緊皺,表現的十分慌張。終於在驛館的人收到動靜後破開了房門,發現了空無一人的房間。
“我徒弟不會自己出門的!”李炎臣在縣令的衙門後面和縣令辯駁。
“也許是年輕人自己心大跑出去玩,小孩子嘛都是這樣,我們肯定盡全力幫您找,再講您都是仙家,咱地方小百年來都沒有大事,不能有妖邪。”
縣令滑稽的胖臉上布滿了汗水,眼裡的慌亂不似作偽,那身匆匆從場上下了的官服都還來不及換。他只是一個地方小官而已,這個國家對修者有太多優待,如果是哪些招搖撞騙的自然好說打倒監獄裡自然有辦法結局,但是眼前人的劍都不用手動,自己飛在半空中,這就沒得假了。
縣令趕緊派人來安排椅子茶水招待李炎臣,希望他能消消氣,畢竟大多修士都不會和凡人講理,也有一言不合大開殺戒的。
水君這邊醒來的時候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的,這孽靈像是把他從影子裡吐出來一樣的感受不是很好。他搖搖頭鎮定了一下,抬頭看向眼前這個坐在鋪著大虎皮凳子肌肉隆起滿臉橫肉的壯漢時完全沒有偽裝自己的清醒。
“你好啊”水君很快調整好自己身體狀態,就這樣席地而坐,盤著腿一臉無畏的盯著眼前的壯漢,語氣輕佻地問候,一邊把手悄悄伸到後面把同樣很懵的晴黛按到衣袖裡。
眼前的壯漢很明顯是個鍛體的修者,筋肉明顯的身板在凡間看起來非常有壓迫感,水君觀察著,凡人不會長成這麽個大塊頭吧。
他站起來,眉頭用力的皺著,一步一步走到水君的面前。很明顯的鍛體修者前期獨有的沉重腳步,一步一步踏來恨不得把腳下夯實的土地踩出洞。
水君心情微妙的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一堵人向他走來,他本以為會是直接被束縛囚禁,或者乾脆一點直接把他放到什麽煉化爐旁邊來一個披著黑袍的乾枯老人家來要拿他煉丹什麽的,不然綁架修者幹什麽,結仇嗎?
眼前的這個壯漢的出現其實不在他的計算內,他本來打算自動去找的,結果人家按不住了,這麽早就出現。雖然他可以隨便動手就能殺了前面的人,但是那就沒有樂子可看了。不是嗎?
壯漢皺著眉走到水君的身前,十幾歲的少年隻到他的腰間,水君還是坐著的,瘦弱的一個人雖然盤腿坐地上,姿勢狂放但是被襯得小小一隻,白色的衣服也帶著點灰塵。
大手蓋上了水君少年的肩頭,猛的一下像是拔蘿卜一樣將他從地上拔起來了,他的蒲掌一樣的手幾乎捏住了水君的整個肩頭,卻意外的沒怎麽有按壓的力,只是單純的將少年從地上扶起站好,又頗為輕柔地伸手將水君身上的浮塵打掉,整理了他有些散的半長發,然後後退幾步,就像是看著擦的乾淨的桌子一樣讚許的看著少年。
這家夥,有問題吧。難得水君這樣評價別人。原來是這樣沒見過的屬性啊,水君心想,他見識過的體修都是鍛體段的腦子裡塞滿了肌肉的家夥,只有破壞,到哪裡都橫衝直撞吵吵鬧鬧,簡直和那些家族養的惡心的靈獸,那個叫什麽來著?葛蠻獸?就像是肌肉裡長了個人臉一樣的,擠的腦子都沒地方放。
人間還有像這樣的體修?人間可真是不一樣,這裡的人脆弱的就像紙片一樣,怪不得上幾重天的修士沒辦法正常過來。
李炎臣在城裡完全不著急,他只是想去試探一下,那個縣令看起來對水君的失蹤並不知情,所以他順帶著補辦了需要的文碟,至少在人間到哪裡都去得了了。李炎臣對人間的生活有一種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熟悉。
在城裡慢慢悠悠的晃起來,吸取著人間的煙火氣。他完全不擔心水君,能感受到他在所在的地方並不遠,翻上兩個山頭就到了。
“老板來一份蒸餃,還有青菜。”現在不是飯點,店裡沒什麽客人,他在山裡吃不到什麽青菜,到人間了就不用太委屈自己。
李炎臣坐在靠裡的位置上,在外面看來不明顯,他眯著眼睛支著頭思索著,他手裡的線索有限,他本身也不是什麽聰明絕頂的人,這城裡的人也大都對他避退三尺,隻當是不想麻煩,只不過當初剛進城時有幾隻眼睛有些不舒服,他沒有多想,只是水君少年和他說的時候才知覺到或許有問題。
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頭疼,他直覺自己的年齡應該不小了,但是對付這樣過於早慧又什麽都不講的問題少年他真的覺得頭疼。
他和少年有契約在,他門之間的靈力相連,看不見的靈力纏繞在空氣中,少年很安全,也不需要他操心。他現在要找到的是這裡的問題。
今天縣令並沒有派人跟著他,但昨天一天裡縣令都派人守著他們,當然是明面上的,可能是因為失蹤的事已經發生了,重點並不在他身上,為什麽隻綁水君呢,難道是因為他的水屬靈力嗎,或者是因為年紀小,好剝靈根。
搞不明白,李炎臣心想,他不擅長這種事情,他沒什麽記憶了,只有當遇到某種東西時才能回起關於物品的描述。
也許是要拿修者練丹或者看水君少年長相漂亮帶走賣掉?不太可能,沒人會因為一個修者漂亮而冒大風險,而且修者受靈氣滋養,大多都漂亮。
“您的菜來了”店家長臂端著托盤笑盈盈的把菜端到李炎臣的位子上,他將托盤裡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依次放到桌子上甚至還有一盅沒見過的湯和一把喜糖
“這是我們店裡的特色例湯,我瞧著您不像凡人,不知道啊,我們都講春天的翠花秋天梨,一樣美麗。這深秋來一碗甜甜的梨湯什麽病都好了。這糖啊,是鄰居的兒媳剛生了個大胖小子,這兩天到處發,您也沾沾喜頭。”
食肆裡的老板年齡看著也有四五十了,看著精神頭很好,他也不畏懼前面的修者,正常的和他講著話來嘮嗑。
盤子裡綠瑩瑩的菜葉讓人看著很有食欲,碗裡的湯看著清澈實際上一整個梨子都在這裡面燉的爛爛的,店家往裡放了幾個冰糖,那股子梨和黃冰糖的甜味直衝臉來。蒸餃也是先捏先掙的,熱氣騰騰。
李炎臣看著眼前的梨湯分外的熟悉,暖呼呼的喝下去讓他的頭疼都緩解不少。他不用吃飯,但是喜歡吃些什麽東西來緩解心情。
“我兒子也是修者,雖然沒當上仙人,現在呀在皇城根上當紅人呢。”店裡沒有人老板坐在其他位置上,也沒在意李炎臣剛開始沒和他說話,一個勁的說著。
“是嗎?那可真是福氣啊。”李炎臣夾著他不認識的青菜吃著。食用油和調料的味道拯救了他的味蕾,他在山中半個月,吃的都是沒什麽調料的烤肉,他還是比較嘴饞能吃到正常的飯菜。
“這是什麽菜?店家你的手藝這麽好啊”李炎臣看著眼前明顯現摘先做的清脆蔬菜問到打斷了店家對自己兒子滔滔不絕的炫耀。
“唉,您不知道啊,這是冬菜,咱們這呈雲都城可是人間福地啊,別的地方現在都沒啥菜了,咱這裡啊,嘿,它啥都長,到了深冬啊,冷歸冷,但還能收菜呢。”
“唉,就是,嘖”老板轉頭也減少了高昂的情緒,“咱這小縣太偏了,離皇城太遠,近幾十年來啊雖然沒有啥那什麽孽獸來吃人了,但大家都走的走,孩子也少,人越來越少了。”
呈雲都城是這一片大都城的名字,這裡只是管轄的一個小縣而已,呈雲都是離他出現的山脈最近的大都城了,城區都綿延百裡人口繁茂鏈接了蒼雲國和初齊國,幾乎是人間大陸的中心了。
老板說的偏只是離皇城遠,這個縣雖然在呈雲都卻上下不連,倒是和中間山脈貼的緊,沒什麽人來。
老板看著他長大的地方有些心酸,他雖然說感覺自己年輕,但是更年輕的時候也是走過南穿過北勵志要走出事業,可惜啊,被女人騙了身心錢財,隻留了個兒子,隻好回來了,但是現在要讓他和兒子一起去皇城享福他不是很情願, 直說,我就會做一些山野粗飯,到皇城幹啥嘞。沒我能好好活的地方。他的店在這裡,街坊都照顧他的生意,講他做飯好,他願意在這。
“老板也是有福的人啊”李炎臣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老板聊著,吃完眼前的東西和老板道謝就繼續溜達了。
他雖然能化石成金,但是畢竟是虛假的,他並不想這樣做,金銀只在人間當做貨幣流通,等到了上界就要用靈石了。
李炎臣繼續在城裡逛著,觀察欣賞著周圍的建築,每一寸都是為了這裡生活的凡人建設的。他有種說不出的寧靜感。
凡間的帝國已經很久沒有戰火了,人間的孽力也非常小,只能腐蝕動物的身體,這百來年都沒什麽大的戰火,孽獸也少的可憐。
按理說有人的地方就應該有孽,但是這裡雖然偏僻卻一個孽影都沒有。唯一見的還是之前擄走水君的孽影,那個影的孽力也小的可憐正常生活中應該是感覺不到的。
人間福地?
人間的平靜也算福地吧,至少這裡凡人不過百年的生活不愁吃穿,安靜祥和,但是太脆弱了,這樣脆弱的地方很容易被打破。
等天黑的時候,李炎臣飛劍入空,觀察起這座應該算是古老的小城,排房布陣,只有點點的亮光是有些人家的蠟燭,但是在李炎臣眼裡卻不一樣。
太平靜了,靈風幾乎是沿著固定的路程流動,而孽力幾乎沒有。靈力會自由的流動但是無論怎麽流都沒有離開這個小城,至少明面沒有流出去。
它被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