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章看著少年,眼中又多出幾分重視。
李長樂昂著頭,心底卻有些犯嘀咕,他其實什麽都不知道,就只是這麽一詐,居然還真詐出來了。
在兩人捉對廝殺的同時,另一旁的戰場已經混作一團。
被追殺的那夥人看著狼狽,拚死抵抗起來,實力居然一點不比這些精銳騎卒弱。十多人與對方滿編的三十人隊伍,打得有來有回。
李長樂看了眼遠處的戰場,幸災樂禍的盯著王彥章:“你的人好像有麻煩了。”
王彥章頭也不回,衝著身後那支跟過來的隊伍道:“你們去支援,先把那夥逆賊解決!”
他右手在漆黑的劍身上橫抹,剛打算再起一道符籙,木劍劍鋒已經刺了過來。
王彥章提劍橫擋,尚未成型的符籙也順勢被打斷。
“就煩你們這些劍修!”
王彥章露出一絲不耐,打定主意不再跟這少年近身糾纏。
他索性收起黑劍,身形疾速後退,在與李長樂拉開距離的同時,雙手在虛空之中畫符。
李長樂腳步一點,宛如狗皮膏藥一般再次貼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始終拉不開。
“你有完沒完!”
尚未完成的符籙屢次被木劍打散,王彥章越畫越火大。
李長樂眉頭一挑,剛要開口說什麽,見對方又要畫符,於是又提劍迎了上去。
“好好好,這麽玩是吧?”
看著眼前耍無賴的少年,王彥章一咬牙,把黑劍扔在一邊,衝著李長樂一勾手指:“來!”
李長樂嘴角揚起又迅速壓下,將木劍插在泥土裡,然後擼起了袖子。
兩位修士,本應該比拚實力和手段的戰鬥,最後演變成了街頭地痞似的鬥毆。
兩個人拳拳到肉,毫無招式可言,就只是速度、力量,以及抗打能力的比拚。
“好小子,把我當磨刀石是吧?”說話的同時,王彥章雙拳開弓。
李長樂用臉接住拳頭,同時也遞出了自己的拳:“你不也是一樣!”
原本的捉對廝殺,兩人卻都動起了別的心思。
王彥章需要這個少年,幫著他夯實換骨境的基礎;李長樂更是需要這個同道,來衡量一下自己此時的實力。
兩人各自遞出去上百拳,也都結結實實挨了上百拳,出拳的速度變慢,力道也一點點減弱。
“你小子,是不是沒吃飯!”
“你才是,就這點力氣!”
兩人的拳硬、身體硬,但是嘴巴更硬,誰也不承認自己到了強弩之末。
終於,在分別挨了一拳、一腳之後,動作同時停止,各自朝著身後的方向栽倒。
“小子,投降吧!”
“呵呵,不能打了就直說,我還能戰!”
李長樂試了幾次想要起身。
王彥章率先顫顫巍巍站起身,語氣突然變得冷硬:“那就,接著打!”
說完,他顫抖著手從懷中掏出一張率先畫好的黃紙符:“我還有符籙,你呢,還提的動劍嗎?”
“咳咳。”
李長樂吐出一口淤血,四仰八叉躺平在地上,他體內真炁瘋狂流轉,盡可能的恢復著氣息。
“起不來?”王彥章笑了,“那就,結束了!”
話剛說完,一柄一尺多長的短刀毫無征兆地從背後飛來,直接捅穿了他的身體。
王彥章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回頭,還未看清那人的面容,視線已經越來越模糊,最後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自始至終他防備著邊上那女鬼,但他怎麽也不會想到,出問題的居然會是最有把握的那個戰線。
李長樂終於起身,他拄著木劍,同樣是不可思議。
誰也沒想到,那些被狼狽追殺的乞活軍,居然真能抗住這些帝國精銳騎卒的攻擊,甚至還完成了反殺!
確切的說,是那個坑了他一把的家夥,完成了反殺。
這場實力懸殊的仗打得很是慘烈,五十個帝國騎兵全軍覆滅,乞活軍也唯有那一人生還。
“不用謝我。”宇文歡衝著他揮揮手,滿臉血汙的臉上露出一排白牙。
“你特麽……”
“兄弟,仗義啊,我都說了讓你先走,你居然主動留下來分擔壓力。”
不給李長樂開罵的機會,宇文歡大手重重拍在了他的肩上,緊接著就是厚顏無恥的大笑。
李長樂黑著臉,著實被這家夥搞得沒脾氣。
“認識一下,我叫宇文歡,一支乞活軍的小頭目……現在成孤身一人了。”
李長樂愣愣看著這個男人,這種看似沒心沒肺的豪邁笑容,他實在太熟悉了。
那是一種生命力,是在向整個世界昭示:哪怕被踩在泥濘裡,只要還沒被踩死,就總會想著辦法爬出來的倔強!
“李長樂。”
“長樂……這個名字好啊,看樣子我比你大幾歲,以後就喊你小樂吧。”
宇文歡十分自來熟的說完,立馬又狐疑地看著他:“你們修行中人都是駐顏有術,你不是什麽活了幾百歲的老怪物吧?”
“沒那麽誇張。”李長樂一本正經道,“老夫也就一百七十多歲,上次歷練紅塵時,還是炎朝。”
“前,前輩。”
“叫爺爺。”
宇文歡嘴巴張了張,然後又迅速搖頭, “差點被你小子唬住,換骨都沒完成的家夥,你哪有什麽延年益壽的方法!”
李長樂忍著笑,不管怎麽說,也算是扳回一局。
不知道為何,這家夥剛才明明陰了他一把,但他並不討厭對方,反而有種感覺——他們兩個,原本就是同一種人。
“相公……”
元柔在旁怯生生開口,被符籙燙了一下之後,她現在看上去更虛弱了,哪怕李長樂開了眼,也幾乎要捕捉不到她的存在。
“你沒事吧?”李長樂微微皺眉。
“沒事,區區幾個騎卒而已不足掛齒,只是可惜了我這幫兄弟……”
以為他在關心自己,宇文歡一下子話更多。
李長樂尷尬地點點頭,眼神詢問邊上的元柔。
“奴家沒事,只是有些虛弱,這些騎卒的元陽還沒有消散……”
見他點頭,元柔頓時神情歡快,身形飄忽瞬間到達遠處廝殺完的戰場上。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十具屍體,相比於之前那些靈魂都已經腐壞的流寇,這些人哪怕已死,元陽也更加的濃鬱純粹。
她挨個從屍體當中掠過,一些螢火蟲般的光芒,從人體當中緩緩升起,自行飄入她的身邊。
元柔那原本快要消散的身體,一點點穩固、凝實,肉眼可見的恢復著。
處理完這些凡人以後,她又貪戀地飄向地上趴著的王彥章。
對於她這種鬼魅來說,修士精元無疑是世上最好的美味,僅他一人的精元,要抵得上之前那幾十個凡夫俗子。
“相公,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