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樂說著,又衝著嶽直擺擺手,“走吧,活下去。”
“放心,胡人殺不死我,晉軍就更不可能了!”
嶽直調轉馬頭,漸漸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當中。
“縱虎歸山,終究是個禍害。”
桓義歎息一聲,絲毫沒掩飾自己的殺意。
又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他苦笑一聲,看著依舊紋絲不動的李長樂,“李少俠,人已經走遠,現如今本將就算想派兵去追,也來不及了。”
“嗯。”
李長樂點點頭,這才移開了懸停在桓義眉心的留神。
眼見這將軍被放開,士卒們面面相覷,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戰場抗命、襲殺太守、挾持主帥、勾結乞活軍,這些罪名足夠任何人掉腦袋了。
但親眼見識過這個少年修士的實力以後,誰也不想去觸這個霉頭,尤其是少年一人獨佔胡兵,他們卻只能在城牆上看著,更是觸動了不少人的心。
他們不敢,也不願意和這個少年為敵。
“李少俠,你之前說,要去往南境?”桓義面不改色地開口,似乎此前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回家,你們這破地方,我算是待夠了!”
李長樂繃著臉,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桓義繼續道,“我知道,你可能不理解本將的做法,畢竟……”
“不,我理解,我很他媽理解。”
李長樂越說,言語也越來越大逆不道,“畢竟,連皇帝都能說出‘何不食肉糜’這種屁話,你們做什麽都不足為奇!”
“幾十年前的事了,以訛傳訛……”
“你不用跟我解釋。”李長樂打斷了桓義的話,又冷笑道,“現在就剩我一個了,你打不打,不打可就走了。”
“且慢。”
桓義神色慎重,“我只希望你能記住一件事,你的劍鋒唯有朝北,南境才能安穩,你的父母也才能活命!”
李長樂腳步微微一頓,這次倒是沒有反駁,隨即頭也不回的離開。
“將軍,要不要……”
眼見少年下了城頭,副官湊到桓義身邊小聲詢問。
“殺他幹什麽?”桓義冷笑一聲,眼神變得犀利,“這種只會被情緒掌控的小孩子,最是容易利用,說不得以後到了南境,還有機會再見到呢。”
“江北的防線如何了?”
“應該就在這兩天完工。”
“那麽,我們也該撤了,南境還有大好領土,足夠本將騰飛。”
三天后。
一條逆流往南的渡船艱難行駛在江面上,船分三層,原本容納七十人的空間,硬生生塞進了百余人,以至於吃水都深了許多,仿佛船上的人只要稍加蹦躂,渡船就隨時可能會沉沒。
隨著江北防線的修築,稍微聰明點的人都能夠猜到,朝廷可能要放棄整個北境了。
有消息渠道的世族,早就悄悄在南境買房置地,後知後覺者,此時也開啟了瘋狂的南逃。
陸路已經被徹底封死,防止胡人南下,也防止了大批的難民湧入,能夠登船的,多少也都有些門路。
李長樂住在中層,屋子的空間很小,只能擺下一張床,不過相比於甲板之下的底層,好歹房間是獨立的。
他能夠登上這艘船,還是桓義在其中運作,也不算欠對方人情,都是他拿在州城時候的戰功,實打實換來的。
相比於在西北時候的風吹日曬,李長樂對於環境倒也沒什麽要求,他這幾天從未離開過房間,除了打坐修行,就是翻翻在武川時買的那些書。
終於能夠自如使用留神當中的空間,對他來說無異於是個莫大的方便。
那裡不能儲存活物,他的意識卻可以探進去,類似於大修士的那種神遊,但僅限於在那片比這間屋子稍大些的空間之內。
李長樂盤膝坐在床上,運用《黃庭經》的功法運轉了兩個大周天后,他長長吐出口濁氣。
所謂的脫胎換骨,並不只是一句虛詞,而是切切實實用天地靈氣置換地體內濁氣,以至於後期開始一點點置換掉凡人的骨肉……
周遭的環境很吵,哪怕他主動斷絕五感,以他現在的修為,也沒辦法在這種環境下安心修行。
他索性將心神沉入留神當中,既是仔細研究那片空間,也是躲個清靜。
現如今,他所有的家當都在這裡:兩千多兩白銀,一大堆的書籍,以及元柔給他挑的那件長衫……
角落裡,還有那顆和尚的人頭。
也不知道是這片空間的緣故,還是這和尚修行已經大成,已經過去這麽長時間,人頭絲毫沒有腐爛。
整顆腦袋金光璀璨,已然分不清皮肉,摸上去的感覺又類似於光滑的石頭,一時間也搞不清究竟是什麽情況。
“等著,遲早有一天,會知道你是誰的!”
李長樂的心神踩在那顆腦袋上,看看邊上那件長衫,哪怕過去這麽久, 心中依舊是滔天的怒火。
一想到這些,少年又開始心神不寧,很快又從空間當中退了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主動敲響了他的房門。
李長樂微微皺眉,但並沒有起身。
“朋友,相逢即緣分,開門呐。”
來人不依不饒,李長樂隻得黑著臉起身。
門外男人三十多歲,一身華服氣宇軒昂,手持一把折扇,腰間別著玉佩,哪怕流落到這渡船上,依舊不減氣度。
“幹什麽?”少年不情不願地打開房門,並沒有給他好臉色。
男人也不尷尬,輕搖著折扇自我介紹道:“在下潘峰,冒昧打擾,還請見諒。”
“嗯,原諒你了,走吧。”
說完,李長樂又關上了房門。
潘峰在門外愣了好久,他想過很多種可能,也大概能猜到這少年不好說話,但沒想到他甚至沒給自己開口的機會。
“李仙師,還請再開一次門,在下言語很短,於你也是有利。”
李長樂深吸一口氣,又打開了房門。
以他現在的能力,其實早就知道這家夥,住在最頂層,這些天上躥下跳,聯絡了船上不少的人。
“你怎麽知道我是練炁士?”這一次,李長樂神情不再是不耐,而是多出來一絲戒備。
潘峰呵呵一笑,“這渡船雖小,但能上來的人,多少都有些背景,又或者有些實力,李仙師莫不是以為,船上就你一位高人?”
“你如果只是想向我炫耀,又或者說是挑釁,我隨時奉陪。”李長樂冷冷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