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路由再也沒有被人刻意為難過。
這讓他有些……不太習慣。
正如那天路由恰巧看見樸傑裕迎面走來,正欲遠遠地打個招呼,沒成想樸師弟直接換了個方向,風也似地跑遠了。
回顧那段滯留功法閣的歲月,沒了樸師弟每天與他拌嘴,日子竟顯得有些平淡。
一晃二十余天過去,路由真正過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悠哉生活。
每日清晨,他與秋山航結伴而行,一同在慣用的最末間靜修室研習功法。
路由負責指導秋山航,幫他從頭修煉火元屬功法;秋山航負責配合路由對練,以便其體會修行過程中的感悟心得。
盡管路由再三強調,修行火元屬功法的時間不足一月,但戰績擺在那兒,秋山航說什麽也不肯相信。
其實根據慣例,靜修室通常隻提供給真傳弟子單人使用,火元屬功法也不應私下交給土元屬真傳修煉。
這些問題說大不大,可若放在以前,對於路由來說就是十惡不赦的大罪,而現在,沒有誰會說個“不”字。
所有人都樂於送出順水人情。
“真是世風日下啊!”路由感慨,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
這天晌午,路由拿著一本《白焰劍典》走出靜修室,路過轉角時,迎面走來一位當值的內門弟子。
“唉,這位師弟,”路由叫住那位不知姓名的內門弟子,客氣道:“樸師弟去哪兒了,怎麽今天都沒見到他?”
“路、路師兄好,您是找樸傑裕師兄嗎?”那名弟子一愣,趕忙恭謹道。
“對,就是那個樸師弟。”路由露出認同的神情,末了,還補充道:“我們很熟的。”
“今天是發布出行采購任務的日子,樸師兄特地與我調換一天,提前去功善閣接差事了。”師弟答道。
“今天發布?”路由沒頭沒尾地問道。
“是、是今天發布。”師弟沒頭沒尾地答道。
來了!
路由心中躁動,計劃中下山的由頭終於等到了。
他每日與秋山航廝混在一起,不敢過問關於采購出行的信息,擔心引起秋山航警覺。
路由了解樸傑裕的過往,知道他一定也在等此次采購任務,故每日關注於他,如今終於等到。
他一把將手中古籍塞入師弟手中,轉頭向外走去,嘴上還喊著:“幫我還一下,謝謝啦!”
師弟捧著《白焰劍典》,望向路由離去的身影,一臉受寵若驚。
川雲宗內設有藥田、獸場等園地,在附近山巒中也控制了數座雇傭凡人挖掘的礦場,每年,宗門還會定期收取周邊二十余座鎮、村上交的供奉。
盡管如此,定量獲取的物資仍難以完全滿足修真所需,故外出定向采購資源便成了宗門切實所需。
每隔一個季度,川雲宗會派遣一支采購隊伍,人數通常控制在十人左右,要求至少有一名金丹境修士帶隊,其余修士境界不限。
宗門鼓勵有需求的弟子自主報名,故出發前十四天,功善閣會以任務形式向全體弟子發布,出發前七天時結束發布,若當次報名人數不足,宗門將直接指定外出人選。
功善閣位於山門前殿一側,路由趕到時,只有三三兩兩的弟子從殿外經過,越發顯得門庭冷落。
他步入殿門,抻頭瞅了瞅,果真在左起第三個櫃台發現樸傑裕身影,樸師弟正背對著門口端坐,並未發現敬愛的路師兄已經到來。
路由躡手躡腳地接近樸師弟身後,正聽見樸傑裕與當值的內門弟子討價還價。
“林師兄,你也知道這妙爻香和先台藻產地相近,乾脆就讓我把這兩個收集任務一起接下吧,正好是順手完成的事情。”樸傑裕態度極好,語氣中帶著懇求。
“不行,”林師兄倒是拒絕得乾脆:“你也知道,這些任務難度很低,獎勵又特別豐厚,而且只有參與采購行動的練氣、築基境弟子才能接取,本就屬於獎勵性質,按照慣例一人只能接取一個,你就不要貪心了。”
“林師兄……”樸傑裕繼續做著努力:“雖然慣例是慣例,但也沒有哪條宗門律例明確規定,要不……”
“唉,樸師弟,你就不要難為我了。”林師兄壓根沒有通融的意思。
樸傑裕還待再爭取爭取,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是啊樸師弟,你就不要難為林師弟了嘛!”
樸傑裕下意識回頭,才發現路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他的身後。
煞星!
煞星呐!
樸傑裕後頸寒毛根根豎立,他立馬將頭扭正,語無倫次地對林師兄說:“我不要妙爻香了,啊不,我是說我隻接妙爻香,啊也不是,額,我是說我先不接任務了,明天、明天我再來看看!”
說著,樸傑裕就要起身離開。
在樸傑裕的視野裡,一隻修長的手掌漸漸巨大,直至佔據大半視線,那隻手掌動作不快,他本可輕輕松松躲過,但他不敢,只能眼睜睜盯著它落在自己肩頭。
“貪心了呀,親愛的樸師弟。”路由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樸傑裕,臉上帶著熟稔的笑,仿佛只是老友間的玩鬧。
樸傑裕卻不敢這麽想,這是誰,這可是差點當眾宰了溥執事獨子的大煞星啊!
連溥執事都沒有事後報復,他樸傑裕才算老幾!
一想到上個月他在功法閣當值,每日的固定流程就是趕路由出門,樸傑裕真真欲哭無淚。
他半曲著腿彎,屁股已從坐椅上抬起,現在是坐回去也不是,站起來也不是。
路由收回手掌,抬頭看向貼滿牆面的布告欄,順嘴問道:“這次采購的目的地是哪裡?”
你不會自己看嘛!樸傑裕心裡罵著。
“回稟路師兄,這次的目的地是延啟城。”樸傑裕嘴上答著,突出一個安安分分。
“咦,”路由聞言低頭,看了眼樸傑裕,奇道:“樸師弟,你怎麽還在這裡?”
“啊?”樸傑裕戰戰兢兢,不敢輕易接話。
“我看你站了起來,還以為你有事要離開呢。”路由回道。
樸傑裕愣了一下,立即接茬道:“對、對,我想起來門裡還有些事情,我這就回去、這就回去。”
樸傑裕火急火燎地離開,路由收起笑容,看向櫃台裡的值守弟子,問道:“林師弟,這次的采購行動有定下是哪位金丹師兄嗎?”
“目前還沒有金丹境師兄報名。”林師弟不卑不亢。
“嗯。”路由點頭,道了聲謝,徑直離開功善閣。
這是近期離開川雲宗最順理成章的理由,也是路由計劃的關鍵,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取得大長老梁泰的放行首肯。
不過在此之前,路由先回了一趟功法閣,告知秋山航自己今天被大長老召見,不能一同學習功法。
路由想證實一些事情,他想知道秋山航是否能經受得住考驗。
之後,路由來到梁泰府邸,扣響了重新對他開放的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