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愧是京兆府的快手,年輕是年輕了點,但這嗅覺還是挺敏銳的,一眼就發現了不和諧的地方…陳金看了眼許快手,露出一絲欣賞的神色。
楊庚壯仔細想了想,隨即篤定道:“不會記錯,我肯定當時只有兩個巡夜人。”
許快手哦了一聲:“興許另一個巡夜人拉肚子上茅房去了,恰巧不在。”
反正,此事與他無關。
只是在旁邊聽楊庚壯的話裡似有矛盾之處,出於職業本能,這才忍不住插了句嘴。
說完之後,他便恢復了剛才的神情姿勢,不再理會。
無論是什麽原因,都跟巡夜人脫不了乾系…陳金對楊庚壯道:“你可曾看清那兩個巡夜人的模樣?”
“沒有。”
楊庚壯搖頭,“當時天太黑,又匆忙,沒來得及細看。”
“沒看清樣貌也沒關系,你再好好想想,有沒有其他什麽特別之處?”
陳金問道。
“特別之處……”
楊庚壯眉頭緊鎖,冥思苦想,就好像便秘了一樣。
想了許久,這才說道:“好像沒有……但好像又有什麽不同的地方……”
這都到什麽時候了,你他喵的還跟老子玩廢話文學…陳金沉聲問道:“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我、我……”
楊庚壯拚了命回憶,可就是怎麽也想不起來。
自責懊惱之余,使勁捶了幾下自己的腦袋,恨不得一拳打爆,將自己的腦漿掏出來。
“行了。”
眼見楊庚壯滿臉的痛楚,陳金擔心以他的腦容量,繼續下去,非得整個人都短路不可,趕忙讓他打住。
“老爺,對不起。”
楊庚壯帶著些許哭腔,“我真沒用,我……”
“都是一家人,說什麽對不起。”
陳金微笑,伸手摘去粘在楊庚壯背後和頭上的幾根谷草,“接下來可能還要委屈你在這裡待幾天,但我保證,會想辦法,盡快救你出去。”
“是。”
與老爺一起長大,今日才知他竟如此溫柔…真是患難見真情啊…楊庚壯差點就哭了。
又寬慰了楊庚壯幾句,陳金這才與許快手一起離開。
走出大牢。
原本毒辣的陽光,此時照在身上,竟沒有那種火烤般的灼熱之感,反而是一種久違的溫暖。
這地方果然不是人待的…陳金貪婪地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許快手問道:“陳大人,你是要回鎮獄司嗎?”
“不。”
陳金搖了搖頭,“我跟你一起回京兆府。”
嘿嘿,馬上就有外快到帳了…多虧老大的照拂,今晚琴清閣,必須得請老大多喝幾杯…許快手心下一喜,但表面上不動聲色:“好吧。”
走在路上。
兩人默然無言。
許久不見陳金開口,反倒是許快手有點沉不住氣了:“難道是我猜錯了,陳大人根本沒打算趁此機會,跟我打聽消息?”
既然對方不主動,自己就得旁敲側引,主動出擊…許快手想起郭班頭私下傳授的撈外快經驗,終於決定率先開口,打破兩人間的沉默:“陳大人,你也不必憂心,倘若楊司丞當真不是凶手,我們京兆府必定會還他一個清白。”
一般情況下,聽了他這話,對方必定會乖乖掏錢,雙手奉上,還會說些諸如“感謝大人”“辛苦大人”“這點兒小錢請大人拿去喝茶”之類的。
誰知,陳金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
許快手愣了一下,“這位陳大人好歹也是混官場的,怎能這麽不上道呢?”
“我特麽都快把‘我,京兆府的人,打錢’這句話呼到他臉上了,他怎麽還沒反應過來?”
“不不不,這也不能全怪他。”
“畢竟,陳大人還太年輕,剛接任鎮獄司司正,或許還不懂這些門門道道,就跟我當初剛進京兆府一樣。”
“我要暗示得更明顯更直接些。”
沉吟少許,許快手在心裡迅速組織著言語。
陳金低頭走路,眼角余光,卻隱晦地瞥視著身旁的許快手。
不出所尿,我還沒急,這小子果然就先沉不住氣了…還是太年輕了啊,急功近利…想套路老子勾欄聽曲的零花錢,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陳金心頭門兒清,越是在這當頭,越先開口越吃虧,純粹就是一場憋氣大賽。
因此,他不慌不忙,只是默默往前走路,連回應都顯得十分敷衍。
這讓許快手更加有些沉不住氣。
“陳大人。”
許快手又道,“你或許不知,今天一大早,我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被老大……郭班頭風風火火地叫去了凶殺現場。”
“到了沈府一看,哎呀媽呀,你猜怎麽著?”
說到這,許快手故意一頓,把目光投向陳金。
你這行為,跟前世的那些斷章狗有什麽區別?啊tui~陳金在心裡啐了一口,抬起頭來,好歹回應了一句:“沈府的人全都死光光了?”
“不但如此,還有更多細節。”
以為陳金終於咬鉤了,許快手心頭暗喜,欲言又止。
“哦。”
更多細節,請付費解鎖是吧…啊tui~我堂堂一介窮人,豈能讓爾等奸商得逞…陳金低下頭,繼續默默趕路。
……哦哦哦哦,哦你娘的頭啊!
我特麽已經暗示得這麽明顯了,就算是一塊石頭一根木頭也能開竅了,你他喵的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老子?
“不氣不氣,心平氣和。”
許快手深呼吸,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他還年輕,不知變通,也很正常。”
“老大常說,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少賺總比不賺好……”
想到這,許快手一咬牙,加快腳步,跟上陳金的速度:“沈府上下,一百多口人,不但差點死絕,而且那叫一個個慘呐,開膛破肚,剖胸掏心,甚至還有連腦袋都不見了的……”
“這麽血腥?”
陳金終於有了反應,吃了一驚。
“我若有半句虛言,保佑我二大爺被掘墳。”
許快手正色道。
“手段如此殘忍,凶手要麽是跟沈府有血海深仇,要麽就是……妖魔所為。”
陳金道。
“陳大人果然聰慧!”
許快手猛地一拍大腿,“我們老大當時也是這麽說的……”
話一出口,他突然反應過來…我他喵的怎麽把底牌都掏出來了?
老子的外快啊…許快手悔恨不已,欲哭無淚。
“許快手。”
這時候,陳金瞅準時機,突然湊近許快手,往他手心裡塞了幾粒碎銀,“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你。”
許快手微怔。
他原以為,自己這次已經跟外快失之交臂,可沒想到最終還是賺到了。
雖然不多,只有一兩二錢,但已算是意外之喜了。
不容易啊…在我不懈努力的暗示之下,陳大人終於開竅了…許快手差點感動哭了。
當然,表面工作還得做。
“陳大人,你這是做甚?我是朝廷命官,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許快手再三推辭。
誰特麽還不是個朝廷命官了,擱我這兒拉扯什麽…最終,在陳金的“強迫”之下,許快推辭不過,萬不得已,這才勉強收下。
“陳大人,謝了。”
雖然比預想中的低了不少,可許快手心滿意足,低聲道。
看看,他還得謝咱呢…陳金拱手道:“自家弟兄,何須客氣,以後少不了還有麻煩許快手的地方。”
“好說好說。”
許快手拱了拱手。
一番接觸下來,對方雖然木了些,不懂門道變通,可好歹也是個六品官,而自己只是個小小的快手。
若非憑借這次的職務之便,他哪有機會認識這樣一位“大官”。
賣個人情給對方,以後說不定還能多條路子。
想到這,收了好處的許快手,決定將自己關於沈府滅門案所知,跟陳金和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