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快手一下子就打開了話匣子似的,與陳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具體的死亡時間,還得等到仵作驗屍以後,才能確定,但估計**不離十。”
畢竟,沈府案發現場,乃是郭一白親自帶隊勘察。
郭一白本身就是個經驗老道的資深班頭,他那雙鷹隼眼睛之毒辣,絲毫不弱於一名老仵作。
半夜動的手,卻沒有驚動巡夜人,這一點尤為可疑…陳金若有所思。
從始至終,他都對巡夜人抱有芥蒂之心。
沒辦法,巡夜人在這件事上,確實令人懷疑。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刺客夜闖鎮獄司的時間,差不多是在子時三刻,也就是十一點四十五分。”
“與刺客交手了不過十分鍾,楊庚壯追出去的時間,應該是在十二點左右。”
“慕天恩說過,巡夜人是在寅時初刻三點鍾發現沈府的凶殺案,這中間隔了差不多三個小時。”
“夜闖鎮獄司的刺客,跟沈府滅門案的凶手,又有什麽關系呢?”
“另外,巡夜人在這裡面,到底扮演了什麽角色?”
陳金冥思苦想,卻百思不得其解。
現在的關鍵線索和信息,還是太少了些,難以從中抽絲剝繭。
沉吟少許,陳金問道:“郭班頭在勘察凶案現場後,也覺得沈府滅門,可能是妖魔所為?”
“陳大人,實不相瞞。”
許快手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若非楊司丞昏迷在凶殺現場,又跟沈府有過衝突,或許這件案子早就定為妖魔作祟,轉交給六扇門了。”
“雖然緝捕關押了楊司丞,慕大人還是請了欽天監協助調查,所以陳大人你大可放心。”
一聽這話。
陳金果然安心不少。
有內幕消息,果然能少走不少彎路…這一兩二錢銀子,花得夠值…可陳金仍然沒有懈怠。
妖魔所為,目前只是猜測。
這件事有太多疑點,並非一句“妖魔所為”就能解釋得清。
退一萬步來說,天子腳下,有欽天監坐鎮,居然還能讓妖魔潛入乾元城,在一夜之間,滅了沈府一家百余口人,勢必震驚朝野。
負責宵禁巡防的巡夜人,以及坐鎮帝都的欽天監,都將受到牽連和抨擊。
“等等!”
陳金突然想到了什麽,霎時間,悚然而驚。
漆黑的眼瞳中,透出一抹難以掩飾的莫大恐懼和絕望。
“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
陳金眼中的光芒,黯淡了許多,“對於巡夜人說,沈府滅門一案,絕不可能是妖魔所為,所以楊庚壯才會出現在凶殺現場。”
“如此一來,也能完美解釋,巡夜人昨晚的行為,為何會這般反常了。”
想到這,陳金驚出了一身冷汗。
縱然烈日當頭,他仍舊感到手腳冰冷,整個人仿佛墜入了萬丈冰窖之中。
此前,對巡夜人只是懷疑。
可如今,幾乎已經可以斷定,是巡夜人布局,把楊庚壯當作替罪羔羊。
“所以這一次,巡夜人是無論如何也會置楊庚壯於死地。”
陳金自知,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無力與整個巡夜人相抗衡。
執掌巡夜人的頭頭,乃是朝野談之色變的大太監曹公。
而曹公的後台,是垂簾聽政的當朝太后。
區區一個鎮獄司司正,與之相比,無疑是以卵擊石。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逆轉局勢,救出楊庚壯,簡直比登天還難。
但,自己又豈能坐視楊庚壯不理?
“想辦法,想辦法……”
深呼吸,陳金強迫自己從手足無措中冷靜下來,“仔細想想,還有什麽可以破局的辦法。”
“對了!”
陳金眼前驀然一亮,“沈府還有一個幸存者,是沈昱的小妾?”
“只要她還活著,說出當晚實情,便還有一絲希望!”
仿佛是在絕境中抓到了一根短細小的稻草,陳金忙問道:“許快手,你可知沈府滅門案中,還有一個幸存者?”
“知道。”
許快手點點頭,嘿嘿一笑道,“是沈昱的寵妾,但我們是在沈昱長子沈良棟的床上,發現的這名幸存者。”
老爹的寵妾,卻在兒子的床上被發現…臥槽,這消息很勁爆啊…有錢人都玩得這麽花嗎?
誒,等等?這關我屁事…陳金收斂起了吃瓜之魂,道:“這位幸存者現在的情況如何了?”
“驚嚇過度,昏迷過去,至今還沒清醒。”
許快手道,“等她醒來,或許整件案子就能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
因為受到驚嚇而昏迷,極有可能是因為看到了凶手…但,怕就怕有人不想讓她醒過來,或者出現了失憶…陳金沉吟道:“沈府一百多口人,偏偏只有這個寵妾獨自活了下來,難道府尹大人和郭班頭都不覺得奇怪嗎?”
“當然奇怪啊。”
許快手再次壓低聲音,“郭班頭當時就猜測,這名寵妾要麽是沈府滅門的凶手,要麽就是凶手故意留下的……反正肯定是跟凶手有關。”
“不過,慕大人請欽天監的人專門看了,那寵妾只是個普通人,而且沒有被妖魔邪祟附身的跡象,所以基本排除了凶手的可能性。”
所以說,這名幸存者極有可能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活口…但如果是妖魔所為的話,其意圖又是什麽呢?
疑點重重,錯綜複雜…而且還有巡夜人參與其中…就目前形勢而言,對楊庚壯十分不利…唯一的破局點,或許就在於這個幸存者身上…要是被巡夜人搶先一步,那就徹底翻盤無望了。
陳金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隻覺得自己的CPU都快報廢了。
說話間。
兩人便已站在京兆府的大門外。
許快手前去衙內交差,而陳金則是提出求見京兆尹。
很快。
在一名衙役的引領下,陳金在書房見到了忙得焦頭爛額的慕天恩。
“陳大人。”
慕天恩放下卷宗,站起身來,伸手請陳金入座,“看到楊司丞了麽?楊司丞一切可好?”
“一切安好,多謝府尹大人照拂。”
陳金拱手道。
“陳大人言重了。”
慕天恩親手倒了杯茶,遞給陳金,“楊司丞只是嫌疑人,我們京兆府辦事向來規矩,自然不會節外生枝。”
你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楊庚壯好歹也是從六品的朝廷命官,對吧…陳金面帶感激,道:“府尹大人,我去而複返,其實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
“我想見一見那個幸存者。”
“不行!”
這一次,慕天恩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拒絕得乾脆而又利落。
慕天恩正色道:“本案唯一幸存者,乃是破案關鍵,除了本府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得與其見面。”
“其他任何人?”
陳金目光微沉,“也包括巡夜人?”
眉頭一跳,慕天恩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只要此案仍在本府,我可以保證,任何人——包括巡夜人在內,都不能靠近幸存者。”
“好,我信府尹大人!”
除了信任慕天恩以外,自己暫時也沒想到其他更好的辦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陳金站起身,對慕天恩躬身抱拳,“叨擾多時,在下先行告辭。”
目睹陳金轉身離開,慕天恩遲疑了一下。
“這名幸存者,名叫林煙兒,乃是沈昱的寵妾。”
“現在仍處於昏迷狀態,還沒清醒。”
“等她醒來,我便立馬派人通知陳大人你。”
林煙兒…這個名字聽起來好像有點熟悉,似乎在哪兒見過…陳金微怔,可一時想不起來。
“多謝府尹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