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陳金的意思,他和楊庚壯必須在宵禁前,趕到金鑼巷,守株待兔。
否則的話,一路過去,會被沿途的巡夜人盤查,很是麻煩。
“老爺,是不是真要跟巡夜人動手?”
趁著白婕獨自收拾碗筷的空當,楊庚壯低聲問道。
“怎麽?”
陳金看他一眼,“慫了?”
“當然不是。”
楊庚壯搖頭道,“我只是想確認一下。”
“保不齊。”
陳金想了想,“有備無患。”
與巡夜人動手,在他看來,已經是最壞的打算。
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想走到這一步。
一切都只有去了金鑼巷,才能最終見分曉。
“明白。”
楊庚壯提醒道,“既是如此,老爺最好把刀匣帶上。”
鎮獄七殺刀,乃是鎮獄司世襲罔替的象征。
見了此物,就算巡夜人再橫,也得給三分薄面。
況且,萬一當真動起手來,也需要一件趁手像樣的兵器。
鎮獄七殺刀絕對是最佳之選。
“好提議。”
陳金讚許道。
當即,與楊庚壯來到祠堂。
鯨燭長明,熏香嫋嫋,鎮獄三件套,仍舊供奉於神龕之中。
楊庚壯昨晚為了迎戰刺客,曾從祠堂取走酒葫蘆。
所幸,酒葫蘆一直都在他身上。
入獄後便被京兆府扣留。
直到保釋時,自然便原物奉還。
陳金忽然想起,楊庚壯對戰刺客,原本只是平分秋色。
但喝了一口符酒,功力暴漲,這才驚退刺客。
“我原以為,符酒只是洗刀用的,沒想到喝了之後還有這等神效。”
陳金頗覺奇怪,“庚壯兄,你是怎麽知道的?”
“是老爺子告訴我的。”
楊庚壯口中的老爺子,自然是原主的老爹陳浪,“也不是所有人喝了符酒,都有這樣的功效。”
更無半點隱瞞,將符酒的功效,如實告訴了陳金。
喝下符酒,燃燒靈脈,強行提升實力境界,但只能維持一刻鍾的時間。
等到符酒酒力過去,整個人就會陷入疲軟狀態,甚至昏迷。
楊庚壯暈倒在金鑼巷,便是因此。
這哪是什麽符酒,分明就是西地那非……陳金暗自吐槽。
“燃燒靈脈?”
陳金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目光微沉,“那豈不是說,喝了符酒,會有損傷靈脈的後遺症?”
“還好。”
楊庚壯撓撓頭,憨厚一笑,“反正又不是經常喝。”
陳金一皺眉,剛想開口。
卻被楊庚壯搶了先:“對了,老爺你何時築的脈?若不是昨晚你與刺客動手,我都不知道老爺你也成了武者。”
哦豁,本來還想當個苟聖,以便扮豬吃老虎,不料這麽快就暴露了…挨千刀的刺客…陳金情知無法隱瞞,因此早就想好了說辭。
“老爹頭七那天,我夢見老爹了。”
陳金扯了個謊,“在夢裡,老爹替我築了脈……”
換了其他人,對於這種扯淡的說辭,必然會將信將疑。
楊庚壯卻深信不疑。
“果然是父子連心,就算老爺子升了仙,也惦記著老爺你。”
楊庚壯臉上露出一抹歆羨,“連父子二人築脈的經歷都差不多。”
“什麽意思?”
陳金愣了一下。
“老爺你忘了麽?老爺子以前說過,他也是在祖翁頭七那晚,夢見祖翁為他築脈,才有後來的修為。”
陳金:“呃……”
媽了個蛋,難怪之前一想應該怎麽搪塞楊庚壯,腦海裡就立馬浮現出了這樣的借口…敢情是原主的記憶在作祟…庚壯兄,被同一個謊話騙兩次,你也是夠單純的…陳金哭笑不得。
看了眼祠堂中的漏刻。
距離一更三點,不到兩刻鍾了。
事不宜遲,陳金取了刀匣,緊緊負於背後,楊庚壯則是拿了酒葫蘆,懸掛在腰間。
又在陳金的吩咐下,臉上蒙了一塊黑巾。
一切準備妥當。
兩人出發前往金鑼巷。
出得鎮獄司,夜幕早已降臨,天色昏暗。
晴空無月,卻有星辰閃爍。
偌大的內城,大部分人家都已掩門庇護,熄燈歇息。
除了通宵達旦、笙歌燕舞的海鮮市場,華燈初上。
便只有矗立於皇城邊上那座八層之高的觀星樓,仍舊燈火通明。
尤其是一些街巷,更是黑燈瞎火。
幸虧陳金和楊庚壯都是武者,夜能視物,腳下如飛。
然而,等兩人趕到金鑼巷時,發現原本熱鬧的街巷,早已寂靜黑暗。
也沒有巡夜人和禁武司換班的動靜。
“來早了還是來晚了?”
陳金往街巷深處望了一眼,幽深而又昏暗,好像隱藏著什麽恐怖鬼物。
一轉睛,毓秀坊的門匾招牌,躍然映入眼簾。
陳金想起了慕天恩與他透露的線索情報:“沈府小少爺既然已經死了兩天,昨日假扮他的人,到底是誰?”
“難道只是為了陷害我們,所以布了這麽一個局?”
“我們何德何能,居然可以受到如此待遇?”
跟陳金一樣,蒙著臉的楊庚壯,雙眼盯著“毓秀坊”的招牌,仔細觀察,濃眉微蹙。
“老爺……”
楊庚壯剛一開口。
突然,金鑼巷的上空,響起一聲如驚雷般的呵斥:“宵禁時間已到,何人還在此地逗留?”
緊接著。
一道身影,仿佛雄鷹展翅,從左側的屋頂上,撲落而下。
“噗~”
聽得細微聲響,燈火燃亮。
瞬間照亮了一方街巷,無盡的黑暗如退潮般,朝四面八方快速退散。
借著燈光,陳金雙眼微眯,望了過去。
但見一個穿著捕快服的年輕男子,手提一盞蟠螭燈,滿臉威嚴,警惕地打量著陳金和楊庚壯。
“巡夜人?”
陳金不慌不忙,舉手為禮,“在下乃是鎮獄司新任司正陳金。”
在乾元城,幾乎沒人不知道鎮獄司。
巡夜人也是如此。
雖說巡夜人實權在握,令人談之色變,又敬又怕。
可歸根到底,一個銀杆子,也就尋常衙門衙役的品級。
與陳金這個六品官相比,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鎮獄司?”
那名巡夜人一挑眉,“有何憑證?”
“有刀為證。”
說著,陳金反手取下刀匣,砰的一聲,立於身前。
“鎮獄七殺刀?”
巡夜人瞳孔猛然一縮。
“怎麽?”
陳金笑道,“想見識一下?”
“不用了。”
巡夜人趕忙擺手。
很明顯,鎮獄七殺刀的凶名,他是聽說過的。
據傳,鎮獄七殺刀一旦出匣,無論妖魔邪祟,必有腦落地。
沒人想觸這個霉頭。
“宵禁時間,陳大人來金鑼巷作甚?”
巡夜人拱手問道,“是有什麽斬刑任務嗎?”
跟剛才的威嚴相比,語氣變得柔和了不少。
“沒有。”
陳金看了看四周,“巡夜人不是三人一組嗎?另外兩個人呢?”
“老聶在巷中,啞巴在街……”
說到這,巡夜人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立馬閉嘴,再次警惕,直視陳金,“陳大人似乎還沒回答我,為何來金鑼巷。”
陳金還是沒有回答,反而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巡夜人:“你是宋天問?”
“陳大人最好先回答宋某的問題。”
宋天問冷聲道。
“很簡單。”
陳金道,“我來此,只是想問宋提燈幾件事。”
“什麽事?”
“宋提燈可認得此人?”
說著,陳金朝身邊的楊庚壯眼神示意了一下。
楊庚壯心領神會,當即取下黑巾,將相貌突然暴露在宋天問眼前。
而陳金緊盯著宋天問,不放過任何一個表情變化。
甫一目睹楊庚壯的面龐,宋天問先是愣了一下,皺眉道:“有點印象,好像在哪裡見過。”
“哦?”
“我想起來了,你不就是鎮獄司的那個司丞嗎?經常陪在鎮獄捉刀人左右,出入刑場。”
若是搬動楊庚壯的人,在突然看到楊庚壯的時候,肯定會大吃一驚…就算演技再好,也會露出破綻…可這個宋天問沒有吃驚…看來不是他…陳金正要繼續追問另外兩個巡夜人的情況。
便在此時。
右側的屋頂上,冷不丁探出半個身子來:“老宋,你在跟什麽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