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神武門的更鼓樓,正好響起一更的鼓聲,傳遍整個內城。
好在青蚨堂不同於尋常藥鋪,二十四小時營業。
因此,晚了點也沒關系。
但,眼瞅著宵禁將至,陳金和楊庚壯不敢耽擱太久,匆匆闖入青蚨堂,買了些鍛體丹藥,總共花費四十多兩銀子。
兩人隨即馬不停蹄,爭分奪秒,終於趕在一更三點前,抵達琴清閣。
華燈初上。
作為乾元城四大清吟小班之一的琴清閣,大門外,此時早就停滿了各式各樣的馬車。
有保時捷、瑪莎拉蒂……啊呸,是青驄名駒、汗血寶馬才對。
寶馬雕車香滿路。
悅耳的絲竹管弦之音,伴隨著清越動人的歌喉,以及歡聲笑語,從琴清閣裡飄了出來。
讓本已逐漸清涼下來的氣氛,一下子又變得灼熱了起來。
隔著老遠,陳金便望見了倚立在牆角旮旯裡的兩道孤獨人影。
赫然便是聶鋒和宋天問。
“聶提燈,宋提燈。”
陳金快步上前,熱情招呼,“不好意思,讓二位久等了。”
驟聞人語,兩人循聲望去,但見一個俊秀不凡的青衣少年,滿臉笑容,朝這邊走來。
不由得愣了一下:“帥哥,你誰啊?”
直到目睹緊隨陳金身後的楊庚壯,這才反應過來。
“陳大人?”
聶鋒仍不敢置信,小心試探。
“是我。”
陳金笑著點頭。
“還真的是陳大人啊。”
上下打量著陳金,見他眉目間確實透著熟悉的感覺,聶鋒有些不可思議,“你、你怎麽……”
“變帥了是吧?”
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陳金笑道,“人靠衣裝馬靠鞍。”
這整容式的顏值,可不是一身衣裳就能改變的…聶鋒陪著笑了笑。
“陳大人,讓你破費了。”
宋天問拱手道。
“宋提燈客氣了。”
陳金正色道,“昨晚擒獲虎妖,二位功勞不小,為我鎮獄司洗脫嫌疑,理應設宴答謝。”
其實,宋天問心裡清楚,昨晚之所以能夠擒獲虎妖,除了欽天監監正以外,大部分都是陳金的功勞。
若非陳金識破虎妖的偽裝,或許他們現在還被蒙在鼓裡。
陳金此舉,不過是想結識他和聶風這兩個巡夜人。
宋天問歎了口氣道:“提燈二字,愧不敢當。”
“因為虎妖之事,我們已被停職,不被追責問罪,便已是燒高香了,恐怕以後再也沒辦法做巡夜人了。”
虎妖潛入乾元城,屠殺沈府一百多口人,還偽裝成何啞巴,混進巡夜人。
可巡夜人卻沒能及早發覺。
幸虧在沒釀成更大禍患之前,被陳金識破。
巡夜人組織竟然出現如此之大的紕漏,勢必要有人背鍋。
他和聶鋒正好合適。
上頭說是暫時停職調查,但二人都心知肚明,巡夜人肯定是做不成了。
“虎妖偷潛入城,又不是二位的過錯。”
陳金低聲道,“等調查清楚,自然就官複原職了,二位又何必煩心?”
“今晚我請客,二位隻管把那些亂糟糟的煩心事全都拋開。”
“能夠瞎蒙就瞎蒙,生活盡量放輕松。”
相對於宋天問的憂心忡忡,聶鋒比他灑脫多了,笑道:“陳大人妙人妙語,深得我心。”
“老宋,事已至此,多想無益,何不順其自然?車到山前必有路。”
聽了陳金和聶風二人的勸慰,宋天問這才露出笑容,微微點頭。
說話間。
聽得不遠處傳來一個爽朗豪邁的男子聲音:“楊兄弟,你來得早啊,陳兄弟人呢?”
回頭一看。
但見韓荊換了身長袍,身後率領一班禁武司衙役,昂首挺胸,踏步而來。
“韓大哥。”
陳金笑著抱了抱拳。
上下打量陳金,韓荊微怔,脫口而出道:“帥哥,你誰啊?”
“……是我,你的陳兄弟。”
“陳兄弟?”
韓荊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你、你……”
“變帥了是吧?”
陳金笑道。
“是。”
聽出了陳金的聲音,情知果然是他,韓荊又驚又喜,“就你這顏值,比那個什麽號稱‘乾元城第一美男子’的潘某某可帥多了。”
“下次乾元城再選美男子的時候,韓大哥記得通知我一聲。”
“一定一定。”
談笑幾句,陳金又將聶鋒和宋天問兩人,介紹給了韓荊。
“巡夜人?”
韓荊肅然起敬,拱手道,“失敬失敬。”
在乾元城,巡夜人的名頭,比禁武司可響亮太多了。
能夠多結識幾個巡夜人,也是好事一樁。
對此,韓荊不但不會介意,反而表示熱烈歡迎。
反正是陳金請客,他不用掏錢。
一大幫子人,說說笑笑,朝著琴清閣的大門走去。
這般陣勢,引來不少人側目。
出沒於琴清閣的人,要麽是豪紳巨賈,要麽就是讀書人。
像尋常武者,一般不會來琴清閣。
原因十分簡單,琴清閣的差價太特麽貴了。
武者修煉,便已是負擔,哪裡還多余的閑錢逛青樓。
就算金庫充足,首選之地,要麽是茶室,要麽是下處,隨便找個淸倌人,熄燈之後,傾囊相授,照樣神清氣爽。
清吟小班?狗都不去!
除非有人請客。
雖然韓荊和手下人張口閉口就是“琴清閣”,但每個月頂多來三次。
而且,每次都只是打打茶圍,喝喝小酒,運氣好的話,蹭一蹭別人在大堂點的小曲。
無視那些豪紳讀書人的嫌棄目光,一行人走進琴清閣。
老鴇楊媽媽滿臉堆歡,扭著豐腴的身姿,迎了上來:“這不是韓公子和聶公子嗎?今個兒怎麽一起來了?”
“不知是打茶圍還是拉鋪?”
聶鋒神色坦然,笑道:“打茶圍,今晚我們有陳公子買單。”
說著,指了指略顯拘謹的陳金。
“陳公子?”
甫一目睹陳金,楊媽媽雙眼霍然放出光芒,“好俊的公子哥。”
這要是換上一身女兒裝,恐怕連我院子裡的花魁都要遜色三分…楊媽媽失神片刻。
久經沙場的她,什麽樣的人物沒見過,很快就回過神來:“哎喲,陳公子是第一次來我們琴清閣麽?”
“是。”
陳金點點頭。
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環顧四周:“把你們花魁給本公子叫出來……”
此言一出。
話還沒說完,嚇得韓荊趕忙把他拉到了邊上。
楊媽媽也愣了一下,笑道:“陳公子忒心急了些。”
“咳咳……要我來點幾個姑娘吧?”
得到陳金的同意之後,聶鋒這才對楊媽媽道,“一個紅牌,最好是采薇姑娘,五個淸倌人……大家都這麽熟了,我相信楊媽媽應該不會燒客。”
“放心。”
楊媽媽笑道,“我親自去安排,保管聶公子滿意。”
說著,叫來一個夥計,領著陳金等人,來到大堂的東南角。
不算太偏,至少還能瞧見高台。
在聶鋒的暗示下,陳金賞了夥計四錢銀子。
夥計歡天喜地,轉身安排酒食去了。
“我剛才一開口就點花魁,是不是有點丟人?”
陳金低聲道。
“呃……確實有點。”
聶鋒當即給陳金科普起了乾元城的青樓文化,“琴清閣是乾元城四大清吟小班之一,想要見他們家的花魁,縱然是王孫公子,光砸錢還不行,還得拚文才,最後還要看花魁的心情……”
“曾經有人在大堂,砸了八百兩銀子,點名要見琴清閣的花魁。”
“結果,花魁雖然出來了,彈了首曲子,敬了杯酒,卻全程蒙著臉,真人都沒見……”
臥槽,區區一個青樓的花魁,比前世的那些網紅還大牌啊…陳金頓時感受到了古代青樓文化給自己帶來的小小震撼。
“花魁之下,還有花吟、花芙、花顏、花女,可想要見到她們,除了砸錢以外,還得有能讓她們看得上眼的才華,否則就是麻繩提豆腐。”
說到這,聶鋒又是一聲歎息,“想我們這些粗鄙的武夫,能有個紅牌姑娘相陪,一起打打茶圍,就算是好的了。”
“另外,青樓還有一些不成文的規矩,比如說,約以明朝,定知有客,問乎昨夜,絕對無人。”
“當然了,朝能茶,暮則酒,貧能周,患能濟,這才是吾輩的終極追求啊……”
臥槽,好特麽博大精深的文化精粹…陳金聽得入神。
便在此時,楊媽媽帶著一個紅牌姑娘,以及五個淸倌人,施施然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