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掌握的武學有兩門。
玉巢掌。
十浪拳。
但最終能選擇的,怕是只有…十浪拳。
其實,宋季也不是沒有考慮過玉巢掌。
實在是,他沒有後續的掌法秘籍。
宋季也曾打聽過,而得到的回答是,需要和顏家簽訂三十年的生死契約。
這種契約和賣身契不同。
是由平遙城中的四大武館和府衙共同頒發的。
若是違背賣身契,頂多得罪主家,可若無視生死契約…
那將面臨的,就是四大武館和府衙的共同追殺。
宋季思慮許久,無論是因為小陶杯將面臨暴露的風險。
還是今後的道路,他都不會輕易將自己束縛在顏家三十年。
就算在顏家相安無事,可三十年後自己也垂垂老矣。
這樣的人生,自然不是宋季想要的。
除非,是他走投無路。
而大海武館那邊不同,只要有足夠的銀錢,就能換到十浪拳第二層,後面五拳的拳譜。
且,宋季也有過猜測,突破玉巢掌的第二層後,就能達到氣血層次。
但十浪拳突破後,也能直達氣血…所以,他不需要糾結什麽。
這個世道,以他目前的身份,能得到武學秘籍就已然萬幸。
還奢求什麽魚翅燕窩。
在有了決定後,宋季也就不在多想。
他將平日裡沽的酒葫蘆拿了出來,又把小陶杯輕輕一抖。
頓時,那顆露珠就滴溜溜的,滾落到了葫蘆中。
沒錯,這露珠是可以飲用的。
宋季眼眸明亮,抱著葫蘆就淺淺抿了一口。
清酒入口,登時,一股清涼的感覺,就從喉嚨一直流淌到丹田。
而後,這股清涼又順著丹田,向四肢百骸流淌。
宋季一直運行著的十浪拳,也在這時有了松動。
轟!
只是瞬間,宋季就感受到了雙手在發生著一種奇妙的變化。
好似他的雙手肌肉和骨骼,都在開始變得緊實強硬。
以前若是像老木,那麽現在就仿佛成了堅石。
而體內更是有一股燥熱的感覺,好似他的血液在沸騰…
“還真是神奇…”
十浪拳的境界,在宋季飲下清酒的刹那間,就已然破開。
他仔細體會著破境後的感受,同時也在暗暗讚歎露珠的神奇之處。
“我突破後,最大的變化,還是拳頭上出現的這層薄膜…”
忽然,宋季抬起雙手,催動氣血,引導到拳頭。
就見拳頭上,還有一層深黑色的莫名色澤浮現。
這種顏色,宋季曾見過。
是在顏府中,一位護院管事的雙手上。
只是,兩者顏色有些不同。
前者是暗紅色,他是深黑。
“看來,就算是練的同一門武學,突破後的效果也是不一樣的。
不過,這也很正常,畢竟每個人體質不同…”
宋季暗道,但,不管怎麽說,終是突破到氣血層次了,實力也更進一步。
破境後,宋季欣喜之余,也想找個地方演練上一番。
瞧瞧氣血武者和普通武者,到底有什麽不同。
而顏府的院子裡是不行了。
一個家仆,莫名突破到了氣血層次。
此事太過匪夷所思,若是被人發現,反而會招惹麻煩。
當你提升一小步,別人會說你是天才。
可你步子邁得太大,那剩下的,就只有嫉妒了。
……
顏府後門,望著清冷的小巷,宋季沉吟少許,還是走了出去。
顏府中不好展示自己的實力,總得找個合適的去處…
宋季一路不停,直來到他昔日打理的菜地。
看著田地裡略帶熟悉的身影,宋季也沒有上前招呼,繼續往南走。
前面是一片老林,樹冠成蔭,遮掩視線,但又離顏府的菜地不遠,頗為安全。
是夏日裡,宋季小憩時,所找到的隱秘去處。
“真是奇妙…”
此時,老林中,宋季微微眯起雙眼,在感受著自己身體的變化。
他擺了擺雙手,先練起玉巢掌,化出陣陣掌影。
“雙手平時沒有什麽變化,但揮出時,那種充滿力道的感覺,就像是一根鋼鞭抽打出去…”
宋季滿意,又嘗試雙手握拳,快速打出。
呼!
呼!
拳影交織,颯颯蕭蕭,還帶著絲絲呼嘯聲,相比玉巢掌,更顯得威力十足。
忽然,宋季腳下一動,就將不遠處的一塊大石挑起,而後一拳揮去。
明明只是一拳,但在落到大石上的瞬間,卻登時化作了五拳,齊齊而至。
且隨著拳頭落下,那塊大石也應聲而碎,化作無數小塊,激射向四方。
宋季心頭更是滿意。
以往他在練武,打出拳掌互藏時,明顯是玉巢掌更勝一籌。
但現在十浪拳突破後,顯然成了後來者居上。
甚至宋季還能清晰的感覺到,在打出十浪拳時。
自己的氣血,也從全身,在急速往上流竄,一直到雙臂。
而這種氣血的流暢,便足以證明他真的突破到了第二層次。
從一名普通武者,踏入了氣血武者行列。
甚至隨著宋季繼續鼓動氣血,他的拳頭上,還浮現出了一層深黑色的莫名色澤。
像是一層薄膜覆蓋在他的拳頭上。
這個時候,宋季甚至覺得只要自己想,他還能徒手截下鋒利的刀劍。
比玉巢掌‘掌通鐵骨’的無懼棍棒更強。
這,便是氣血武者的神奇之處。
“記得藍星的大夏,便有古武者可以運功,抗衡劍斧,刀槍不入,後來倒是沒落了,被各種外來武館碾壓…”
宋季心中衡量,只是,苗泰達到這個層次,花了十余年。
算是天才的三師兄王朗,也花了足足六年。
相比起來,自己所花的時間,甚至連他們的零頭都比不上。
露珠才是真正的神奇之物,宋季心頭感歎。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想辦法得到十浪拳後續的內容…至於玉巢掌如果有機會拿到自然更好…”
宋季思索一陣後,又盤算著接下來的事由。
就算露珠能破境,可沒有相應的秘籍,也是無用。
巧婦難於無米之炊。
而換取十浪拳後續的內容,需要大量銀子。
“有月例,還能繼續采摘石枯草賣…”
宋季明白,只要尋對了方向,總能一步一步,走到最高。
……
接下來,在老林中又練了一陣十浪拳,熟悉氣血武者的狀態後,宋季便準備返回顏府。
但,他還沒走出多遠,就忽聽身後有‘咚咚’的聲響傳來。
是一個穿著黑衣,頭髮花白的駝背老嫗。
她臉上爬滿皺紋,層層堆積在一起,就好似壓碎的豆腐。
手頭還搖晃著一個已經褪色的撥浪鼓,那‘咚咚’的聲音,就是此物發出的。
“天太熱,老婆子在這裡納納涼…”
駝背老嫗衝著宋季,咧嘴一笑。
宋季沒有多作理會,轉身就繼續向前走去。
只是,在他轉身的那一刻,駝背老嫗忽然陰惻惻的笑了起來。
剛破境的氣血武者。
美味呀。
大補呀。
今天真是運氣好,只是過路,就有收獲。
平遙城,合該我有大氣運,老嫗笑容更甚。
咚!
咚!
隨即,她再次搖起撥浪鼓,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就從她身後駝背的,肉瘤處鑽了出來。
是一個嬰兒頭。
而宋季,其實早在老嫗出現時,就有所防備,他,可不相信什麽巧合。
這老嫗出現的詭異,他連一絲聲響都沒有發覺。
只是,那嬰兒頭的速度,實在太快,遠遠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
宋季只見到一道殘影閃過,那嬰兒頭,就已張嘴咬在了他手臂上。
頓時,宋季就感到有一陣酥麻襲來,遊走全身,甚至讓他連拳頭都抬不起來。
更奇怪的是,他腦海中像是被什麽東西蒙蔽,完全失去了十浪拳的任何記憶。
“這是我豢養的‘餓嬰鬼’,咬中你的那一刻起,就已施了詛咒,它可以讓人暫時忘記所掌握的一門武學…”
老嫗撥弄著撥浪鼓,滿臉興色,甚至嘴裡還在不停念叨起來。
“蒼天已死,黑天當立…蒼天已死,黑天當立…”
但,她卻是沒注意到,下一刻,宋季的目光中就已恢復了一絲清明。
他猛然一步踏出,幾個縱身,就來到老嫗面前,隨即單手成掌,往對方頭顱上印去。
掌影迷亂,參雜著婆娑樹蔭,讓人難辨虛實。
老嫗聽到掌風聲,心頭一驚,她本想抵擋,可她所練的是‘請神法’,本不擅長近身搏鬥。
且這一掌來得如此之快,不似隨手打出的蠻力。
故而,在她剛抬起手臂時,整個脖子就已被宋季,直接拍得對折了過去。
只剩下一層肉皮連著。
但,宋季此時腦海中混亂不減,完全沒有第一次殺人的緊張感覺。
他反而擔心對方不死,又連續六掌拍出,完全落到其胸膛。
然後只聽‘砰’的一聲,這老嫗便再度橫飛出去,攔腰撞到了大樹上。
整個背部脊骨,都斷做幾截,插進了肺腑。
至此,再也沒有了聲響。
而那嬰兒頭在老嫗身死後,反而異常興奮起來。
它從宋季手臂脫落,撲到老嫗臉上就猛啃起來。
還將其兩隻眼睛掏出,塞到了口中。
隨後,它又齜著牙看了宋季一眼後,就頭也不回的,鑽到山林深處,消失不見。
在老嫗和嬰兒頭,都失去聲息後,宋季才慢慢清醒了過來。
“她是武者…還是邪祟?”
宋季目光發冷,同時心有余悸,剛才實在太過凶險。
他隻感覺手臂一疼,然後腦海中,就莫名其妙的失去了十浪拳記憶。
還好,他還有一門‘玉巢掌’,故而下意識的就抬手拍出。
只是,這婆子也太弱了些,宋季有些意外。
被自己幾掌就拍死了。
但他卻是不知,那老嫗也沒想到,一個剛剛破境的小子,竟會擁有不同武學,且都還如此精通。
最重要的是,此子還如此年輕,讓她毫無戒備。
否則,就算她不擅長近身相搏。
也不會走得如此…安詳。
而宋季沉吟少許後,便用隨身攜帶的火折子和一些枯枝,欲將老嫗屍體焚燒殆盡。
這老嫗雖神神叨叨的,但好似來自某個組織,他不想給自己惹上什麽麻煩。
“咦,這是…”
隨著火光漸漸熄滅,宋季見地面再無痕跡,他也正要離開。
卻突然在那灰燼中,發現了一個獸皮小包。
此物也不知是用什麽東西縫製的,竟沒被大火焚燼。
宋季拿起一根枯枝,小心打開皮袋,裡面赫然是幾張銀票和一本書冊。
銀票,宋季大概掃了一眼,估摸著有幾百兩。
那本書冊,卻是一門喚作‘太虛生死法’的秘籍。
宋季雖心頭好奇,可也知此時不是深讀的時候。
所以又四下掃了一眼,眼見再無遺漏,他才轉身離去。
……
“太虛生死法…”
房間中,宋季翻看著從駝背老嫗那裡得來的秘籍,卻是神情古怪。
對武者來說,重金求‘子’容易,求秘籍難…
但,不包括他手頭這本。
按照秘籍所述‘太虛生死法’是一門內功秘籍。
宋季此刻早已不是武學菜鳥,自然知道‘內功秘籍’四個字的重要性。
武道一途,分內功和外功。
簡單來說,外功就是練肌肉、筋骨和外皮。
通過不斷的鍛煉捶打,讓身體變得如金似鐵,來禦敵殺敵。
內功則不同,練的是‘精氣神’。
精氣神之說,向來神秘,因其看不見,摸不著。
可據聞,內功在練到一定境界後,卻是可以氣機外放,隔空傷人。
甚至運轉氣罡,還能無視飛箭流矢的偷襲。
是以,很多武者在說到內功和外功區別時,都會提到‘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
而內功如此神奇,自然也就造成了其有價無市,珍貴無比。
此刻,在得到這樣一門秘籍後,宋季本應感到欣喜才是。
但他,在心頭卻是升起了更多疑惑。
按理說,內功如此厲害,可為何不見駝背老嫗使用出來?
宋季繼續翻看秘籍,但漸漸的,他的眉頭也緊皺起來。
原來不是駝背老嫗不想使用內功,而是她根本就沒有修煉。
只因,此門心法,實在太過詭異。
太虛生死法並沒有詳分多少層,好似可以一直修煉下去。
但,在修煉過程中,卻是需要…日日吞石。
“只怕那老嫗也不是沒有嘗試過修煉,多半是失敗了吧。”
宋季面露驚愕,尋常人哪怕吃些乾硬之物,都會噎住,難受無比。
更何況是…石頭。
“詭異,太詭異了…”
宋季喃喃自語,這,根本就不是人能修煉的功法。
“但好在此功法的創造者,似也預料到了這樣的情況,所以還留下了一門築基法…”
宋季繼續翻看秘籍,其中言道,要是能將築基法修煉成功。
就能在體內產生一股真氣,輔助修煉者,消化石頭。
此後便能,日日吞石,真氣亦連綿不絕。
“真氣連綿不絕,看著倒是實用。”
這門輔助功法宋季也看了一遍,其中很多言語晦澀難懂。
尋常人沒個十年八年,怕是難有寸進。
但,好在他擁有可以破境的露珠,倒是不用擔心這點。
不過,宋季此時卻並沒有修煉的打算。
此秘籍實在太過詭異, 他不得不謹慎。
且就算要修煉,他也要等‘露珠’出來了再說。
……
第二日,宋季早早去菜地察看了一番青苗的長勢後,就朝大海武館而去。
原本他去武館,只是想找到更多關於‘武者’的信息。
但現在知道天香豆蔻,有可能縮短露珠的凝聚時間後,他就上心了許多。
而也正是從這天開始,宋季每日上午去菜地,晌午吃了飯就去武館練習十浪拳。
每隔幾日,他又會去顏府的山林一趟,采摘石枯草。
此物比照顧菜地更能賺取銀子,他將大半的積蓄都花在了武館中,總得賺些回來。
只是,經過上次‘清水小潭’的事情後,宋季也不敢再進到山林深處。
只在邊緣地帶,搜尋一番。
能找到石枯草更好,沒有也不強求。
而就這樣,他日日早出晚歸,到了月底時,還真結余了不少積蓄。
十浪拳方面,宋季也進步神速,這倒不是他天資有多好。
而是苗泰教授的都是基礎部分,如何將雙手的血肉鍛煉得更緊實。
這對已經掌握了玉巢掌的宋季來說,實在沒有什麽難度。
畢竟,玉巢掌也是練的雙手,和十浪拳相通,所以這就讓宋季更加如魚得水。
當然,他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保持著和新人弟子同樣的水平。
不過,就在宋季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時。
沒想到,他卻被另外一件事情,擾亂了節奏。
他,被擢升成了顏府的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