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長生 第51章 決定

殷瑤沒有跟陳慕生他們一同進去，而是關上了院門，守在了院外。

神玄院如今人多口雜，殷瑤並不想阮院使落下是非口舌。

阮櫻平靜的走到顧雲玄房門前。

顧雲玄的房門並不像他所在的庭院那般毫不設防，阮櫻對著房門施了個複雜繁瑣的手印，方才能將顧雲玄的房門打開。

陳慕生抬頭便能看見顧雲玄的那個搖椅，搖椅的扶手覆上了一層薄灰，顯然是已經許久沒有用過了。

陳慕生抬眸望著掛在牆上的山水畫，雖說已經過去了十年，但他仍是感覺隻過了一會，仿佛他們剛才還在這裡議論不塵珠的事情。

“我就不進去了，它承受不了我的存在。”離靈也注意到牆上那副山水畫，她直接將站著不動的陳慕生推到一邊，坐在距離門邊最近的搖椅上，搖椅的灰塵也隨著離靈坐下忽而消散。

阮櫻再次回眸看了一眼離靈。

離靈倒也不避諱阮櫻的目光，抬頭望著阮櫻。

離靈的瞳孔不是常見的黑色，而是深藍色的瞳孔。這雙深藍色的瞳孔並未給人帶來一種妖豔奇特的感覺，反而給人一種清澈乾淨。

阮櫻都能感受到被這個女子看透了一樣。

阮櫻避開與離靈的對視，她看向陳慕生，“你我進去即可，他們要留在外面。”

陳慕生回眸看著江熙與林影。

江熙坦然道:“前輩你們談論這些事也不是我們所能參與的，聽與不聽沒什麽關系，我們留在外面也無妨。”

林影倒是猶豫了一會，方才點頭。

阮櫻面向牆壁上掛著的山水畫，她沒有做出複雜繁瑣的手印，而是拿出了一件顧雲玄的信物。

一支毛筆。

阮櫻手持毛筆對著山水畫一揮，畫內湧出一圈墨漬將她與陳慕生包裹其中，沉入畫內。

江熙看著消失在房間裡的阮櫻和陳慕生驚歎道:“神玄院現在都有這等玄妙的法寶了嗎?”

林影則是緊緊盯著山水畫，望著山水畫裡出現了兩個墨色人影。

阮櫻一入畫直接看向陳慕生質問道:“你是如何從赤龍手裡逃脫出來的?你身旁的女子又究竟是何來歷?是人還是妖?”

阮櫻的連續三問倒是把陳慕生問得有些猝不及防。

“你的不塵珠內是什麽神仙?”陳慕生望著阮櫻問道。

阮櫻眉頭微緊看著用問題回答自己問題的陳慕生，“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才會回答你的問題。”

“是因為離靈救了我，我身旁的女子便是離靈，她的來歷與滄海鮫人來歷差不多，她不是人，也不是妖，是其他的種族。”

陳慕生的回答很坦誠，也很迅速，這讓本以為會有一番相互糾纏的阮櫻感到很意外。

阮櫻盯著陳慕生再問道:“你為什麽要問不塵珠的事情?”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陳慕生搖搖頭看著阮櫻。

阮櫻望著陳慕生，眼眸有些閃爍，按理而言這是朝廷機密，不能隨意透露給外人。

但陳慕生十年前便已經知道不塵珠的存在。

“因為出現了一個妖怪，這個妖怪很難對付，所以我想請你們出手相助。”陳慕生看向眼眸閃爍的阮櫻說道。

阮櫻盯著陳慕生問道:“你身旁的女子都無法解決?”

“她不會出手。”陳慕生平靜道。

“我的不塵珠內是什麽神仙並不能告訴你，不僅是有關朝廷機密，還有關於我自己。”阮櫻沉默一會搖搖頭說道，“不過我可以幫你去對付妖怪。”

陳慕生望向阮櫻，他平靜的面容雖說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但是阮櫻從他平靜的臉上感受到了質疑。

“縱然不靠不塵珠的神力，我自身也絕對不弱。”阮櫻沉聲道。

“不是你弱不弱的問題。”陳慕生搖搖頭看著語氣堅定的阮櫻，“我想知道皇宮是在哪個方位，距離此地多少裡?”

阮櫻眉頭緊皺，神情不悅。

這家夥這句話分明還是覺得她沒有能力，這讓阮櫻難得有種被羞辱的感覺，她手背上仙紋浮動。

“既然你想知道我的不塵珠內神仙是誰，那便給你親自看看。”

阮櫻手掌握拳，正打算泄露出一絲神力的時候，她猛然察覺到自己的意識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淹沒，隨之她便陷入了昏迷。

“在南天門與四大天王交手，被李天王用寶塔震落凡塵，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

阮櫻脖頸微昂，瞳孔泛起氤氳白光，流露的氣息使得這個空間的墨漬逐漸褪散，隱隱有崩潰的跡象。

陳慕生看著說出自己過往經歷的阮櫻微微拱手低垂，“不知閣下是誰?”

“本仙乃是王母娘娘瑤宮下的持扇仙子，應王母之令下凡，將補天石取回，以修南天門之缺。”阮櫻冷冷望著陳慕生說道。

“補天石?”陳慕生疑惑自語。

阮櫻看著疑惑自語的陳慕生伸手一張，掌心出現一個足有六尺長的雀羽長扇，“今日見你，便將你擒回天庭，待玉帝審判。”

阮櫻伸手一揮。

墨漬橫飛，空間潰散，陳慕生整個人更是毫無抵抗力被扇出了山水畫之中。

咚。

離靈坐在搖椅上撇了一眼從山水畫飛出來的陳慕生，抬眸瞟了一眼牆壁上破裂開來的山水畫以及踏霧走出來的阮櫻。

“阮姐姐你這是做什麽?”林影攔在阮櫻與陳慕生中央，面容微驚望著阮櫻問道。

陳慕生艱難起身。

那雀羽長扇擁有一股詭異的力量，他被扇到的時候竟然施不出來任何法術神通，只能像一個普通人面對狂風襲來般無力。

“她已經不是她，而是另一個人了。”陳慕生將林影推至一邊，低眸看著阮櫻手中的雀羽長扇。

離靈一隻手托著腮，看著略顯狼狽的陳慕生，“你撞破了南天門，還指望天庭的那些神仙會對你態度好?我都猜到你肯定會先吃悶虧。”

阮櫻抬眸望著說話輕巧的離靈，她從這個女子身上感受到了危險。

“只要你不害他性命，順便用你手上那柄仙扇扇他，讓他知道得罪天庭的下場！”離靈注意到阮櫻的目光，她側頭看著阮櫻笑說道。

阮櫻本就因為受令墜凡一事心中有怨氣，看著離靈臉上的笑意，更是覺得離靈是在特意譏諷，“本仙做事何須用你說教。”

阮櫻一扇揮出。

揮得是風塵彌漫，使得顧雲玄這間正房紅柱晃蕩，瓦片掀飛，門窗與房梁晃蕩作響。

不消一會，房子便已經塌成了一片廢墟。

離靈坐下的搖椅也成了一堆散木，這也讓沒有防備的離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十分生氣的望向想要再度揮扇的阮櫻，“你要是什麽真君，星君之類的神仙我倒是給你幾番薄面，你不就是個持扇仙女，也要這麽裝腔作勢?！”

很顯然陳慕生與阮櫻在山水畫裡的談話並沒有瞞過離靈的偷聽。

“爾等凡人，口出狂言。”阮櫻冷冷看著離靈說道。

離靈深藍色瞳孔微動，口中嘟囔，“我可不是人。”

伴隨著她嘟囔的話語說完，以她為中心的這方院落所有的一切都被定格住，唯有陳慕生和阮櫻還能走動。

“算了，她已經奪回了自己的身體。”離靈剛打算出手一下就聽到陳慕生的聲音，“好在這雀羽長扇不是芭蕉扇，要不然這一扇我都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陳慕生長松一口氣。

“你說她扇扇你也就得了，非得找我麻煩！”離靈生氣望著身形晃動的阮櫻喊道。

陳慕生看著阮櫻瞳孔消散的氤氳白光，“她所說的補天石你有所了解嗎?”

離靈正欲解開這一方定格的空間，聽到陳慕生的問話，眼眸流露出些許思索搖搖頭，“這件事沒人跟我說過，我不了解。”

陳慕生低眸望著阮櫻手上慢慢消散的雀羽長扇。

“當我進來的時候，海島已經被封禁，就連東海龍族都靠近不了那座海島方圓千裡之內。

若不是我有那特殊的本命神通，恐怕也無法進來這座洞天。”

離靈眼眸輕眨，定格的空間開始流動，各種桌椅板凳與瓦石木磚的碰撞聲響起。

還有江熙被扇飛撞到院牆上傳來哎呦的叫喊聲。

阮櫻慢慢清醒過來。

“阮院使這裡發生什麽了?”

守在院外的殷瑤聽到院內的響聲連忙推門進來，她推開院門後才現在顧院使的庭院就剩個院門。

連那棵受一個月風雨搖晃都沒有事的榕樹也重重倒在地上，露出根枝錯節的老根須。

“是……她所為?”阮櫻眉頭輕皺看著陳慕生問道。

阮櫻使用不塵珠的次數並不多，她知道不塵珠內的那位神仙有些許傲氣。

有幾次阮櫻都喚她無應，都是阮櫻遭受了生命危險，她才會出來。

但這一次她竟然主動佔據了自己的身體，用強大的仙識淹沒了自己的意識。

這讓阮櫻都有些後怕。

要不是這一次她耗費仙力過多，讓阮櫻趁空能重新用意識搶佔回來，恐怕阮櫻都不知自己何時才能清醒。

陳慕生看著阮櫻點點頭，“是她所為，所以你現在需要帶我去往皇宮，找到那個顧先生。”

“萬一顧雲玄的那位也不接納你呢?”阮櫻望著一片狼藉的庭院，頗為心悸的說道。

陳慕生搖搖頭，“不會的。”

離靈側眸望著語氣肯定的陳慕生，眉頭一挑問道:“能讓你語氣如此肯定的家夥是誰?“”

“到時候你便知曉。”陳慕生側頭看著離靈輕笑搖頭說道。

離靈輕哼一聲，“連現在一個小小的持扇仙子現如今都敢對你動手，我可不覺得你昔日登建木上天認識的那些家夥會依舊對你不錯。”

阮櫻眉頭微皺望著說話的離靈。

這個容貌俏麗女子說話雖說聽起來沒什麽問題，但是阮櫻總覺得似乎這話語中有些東西被自己下意識忽略掉了。

“前輩，我想回太玄殿一趟。”沉默許久的林影看著陳慕生說道。

陳慕生回眸望著站在牆邊的林影。

“這樣我們能比較快的找到解決的辦法，即便前輩您那邊遇到了一些小麻煩，我也能從太玄殿裡搬來救兵先去趕往金虛山。”林影看著陳慕生說道。

阮櫻望著神情認真的林影，“金虛山?此山名我倒是沒有聽聞，你們所說的妖怪究竟是何妖怪?聽起來頗為難對付，難不成是大瑾四靈?”

“那些妖怪是在月雲州與隴山州交界處之中，我……師兄便是死在其中一隻妖怪的手中。”林影停頓片刻，低頭說道。

阮櫻眼眸微凝問道:“太玄殿沒有過問此事?”

林影有些沉默，“他們應該……還不知道。”

“不可能！別說太玄殿這等大宗門，一般宗門都會留有自家弟子的本命信物，以防弟子在外遭遇不測，宗門一無所知。”阮櫻搖頭說道。

林影抬頭看著阮櫻，“可我已經看見了師兄的腦袋。”

“你都已經是結丹修士，為何思想還與凡人一般。”阮櫻低聲呵斥道，“修士肉身雖被毀，但只要元神未滅依舊可以存活。”

林影一直昏沉沉的腦袋終於被阮櫻呵斥的清晰起來，“阮姐姐你的意思是師兄還活著?”

“倘若你師兄真死了， 太玄殿第一個便坐不住，對於此等大宗門而言，面子比什麽都重要。”阮櫻冷聲說道。

“但我建議你小子現在立刻還是趕往太玄殿，元神可不比肉身堅硬。時日拖久了，你師兄怕是真死了。”離靈忽然開口說道。

這讓剛放下心來的林影又提起嗓子眼望向陳慕生。

“去太玄殿吧。”

陳慕生的開口也讓林影迅速做出了決定，他喚出自己的南玄劍，剛乘飛至空中，便被空中泛起的一圈圈漣漪打落下來。

阮櫻皺眉呵道:“來的時候從正門來，走得時候就想往天上走是吧?！”

林影乖乖回落，從神玄院正門離去。

“這陣法也是無妄坊所施的?”

陳慕生抬頭看著半空中逐漸消失的漣漪，他從剛才被激活的陣法裡感覺到了一絲熟悉。

這與他曾在天隴城看見寧川所激活的無妄坊陣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七州近些年不太平，除了要防備妖魔外，也要小心修士。”阮櫻望著陳慕生，“神玄院內又沒有精通陣法的人員，便隻好繼續讓無妄坊的人來幫忙。”

陳慕生回眸看著離靈，“無妄坊的事情你了解嗎?”

“你是把我當成白澤，還是諦聽了嗎?”離靈單手扶額對著陳慕生翻了個白眼，“我要是什麽事情都了解，就不會在這裡待了快五百年都找不到你的人。”

“當然沒有。”陳慕生輕咳一聲說道。

他確實把離靈在某一瞬間當成了白澤，總會下意識以為離靈會清楚的了解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