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鬱的胭脂香氣撲面而來,也讓小高的心神蕩漾。
“我……我……是來續……茶的。”小高難得有些結巴的低頭說道。
女人輕聲說道:“請進。”
柔軟的聲音幾乎讓小高沉醉,也讓小高沒有控制住自己抬頭看向說話的女人。
可他看到的不是女人姣好的容顏,而是一張浮腫腐爛的死人臉,空洞黑黝眼眶裡猛然竄出兩條細小帶刺的肉繩。
小高面色驚恐,腿腳一軟,跌坐在地,茶水散落滿地,也讓他幸運躲過了這一擊。
可下一擊卻已經接踵而至。
呲。
劍光一閃。
顧雲玄的身影驟然出現在小高的面前,他手中的紫虛劍輕而易舉的砍斷了這兩條細小帶刺的肉繩時,手腕一翻便直接刺入女人的胸口。
可女人卻視而不見,身體猛然向前傾,張嘴朝著顧雲玄的脖頸咬去。
正當顧雲玄欲側身躲開時,他的左腿不知何時已經被小高死死抱住。
小高雙眸瞳孔閃爍著緋紅光芒,臉上的表情變得呆滯,明顯是中了某種奇特的幻術。
顧雲玄面色平靜,不慌不忙的握住劍柄,劍尖向上一挑。
寒光閃爍,劍氣縱橫。
女人整個身軀被一分為二,腐爛的肉塊和乾癟的器官紛飛如雨,沒有一絲鮮血濺出。
房間內又驀然衝出一個男人。
顧雲玄似乎早有預料一樣也將這個男人砍得一分為二。
砰。
隔壁的房門被撞破開來,又有兩個同樣膚色蒼白,渾身腐爛的屍體朝著顧雲玄撲過來。
顧雲玄面無表情拖著腳下被控制的小高主動朝著那兩具屍體走去。
即便顧雲玄的腳下有小高這個累贅,這兩具屍體依舊不是顧雲玄的對手,在顧雲玄的劍下連一招都沒有走過,就成了與那兩具屍體相同的碎塊。
但這些散落在走廊地板上的碎塊卻突然自行蠕動起來,乾癟的器官交錯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體型龐大的屍怪。
哧。
屍怪成了屍塊。
“沒完了是吧?”顧雲玄持劍低眸看著這些再次蠕動匯聚組合起來的屍怪,他向前走了一步。
本沒有任何感情和痛感的屍怪詭異害怕後退了一步。
劍出。
屍怪再次成了屍塊。
這一次散落屍塊蠕動的速度極其慢,它們匯聚組合的程度也變得奇慢無比,甚至在顧雲玄眼眸注視下,還會主動掉落下來幾塊以此延緩速度。
“顧院使!殺這些死人沒用,你得找到控制這些家夥的人藏在哪裡,否則它們能無限重生!”青衣道士在長廊上喊道。
“它藏在哪裡?”顧雲玄望著青衣道士輕笑問道。
青衣道士一拍腦袋,連忙從鹿袋中拿出羅盤,兩指並攏口中念念有詞,隨著青衣道士對著羅盤一指,羅盤的指針赫然指向了辰未的房間。
天字一號房內。
辰未安靜的盤坐在柔軟的床榻上,他的身前放著一個小凳子,凳子上擺放著些許果盤。
香爐內的熏香嫋嫋升起。
床簾下還懸掛著一張淺藍色的符籙,這是辰未特意找青衣道士要來的風冰符。雖說他自己也能施展法術降溫,但免費的不用白不用。
“公子。”
房間的角落裡忽然傳來輕聲細語,接著一個身姿妙曼的女人從角落徐徐走出,她眉目含情,面容嬌豔,吐氣如蘭,如凝脂的肌膚上攏著輕紗。
她若隱若現的關鍵位置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血脈噴張。
辰未睜開眼睛平靜望著風情流露的女子,“我不好女色。”
這讓女人臉上的神情一凝,她眼眸中浮現出一絲古怪的神情,如凝脂的肌膚漸漸變得黝黑結實,嬌豔的面容也變得硬朗堅毅。
辰未雖神情依舊平靜,但眼眸中閃過一絲慍怒,“你這妖怪以為我喜歡什麽?!”
“難不成……不男……不女?”女人猶豫了一會問道。
辰未深呼吸一口氣,手指一彈,便有一道清光落在女人的身上。
女人頓時變成了一個高約七尺六寸,四肢細長留有圓尾,長臉尖嘴青釉膚色的妖怪。
辰未懶得搭理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妖怪,“你若就此離去我倒還能放過你。”
但這個妖怪卻不打算放棄辰未,從辰未一行人進客棧的時候它就聞到了一股令它本能垂涎渴望的氣息。
吃了他。
吃了他!
吃了他!!!
這讓妖怪沒有克制住**,將帶著自己隨行的四個人的精血通通吸食乾淨,再用妖法將那四人煉製成了屍傀。
原本它的打算是借這四人身份潛入都城,待到自己在都城落穩跟腳後再將這幾人吃掉。
可辰未這幾人的出現打破了它的計劃,貪婪的**蒙蔽了它。
妖怪抬眸盯著辰未床簾上的符籙,它綠色的豎瞳泛起一縷詭異的光芒,符籙瞬間炸裂。
冰風隨之消散。
辰未抬頭望著這個不知好歹的妖怪。
“你把我當那些人真是愚蠢。”
辰未的語氣極為平靜,他身上所流露出來的威壓,猶如一座大山壓在妖怪的肩頭。
它的後肢承受不住壓力折斷倒地。
緊接著就是它的肩膀與脖頸,隨後便是它的整個青釉身體詭異的出現的裂痕,猶如碎裂的瓷器。
“你究竟是什麽人?”死亡的真正臨近讓這個妖怪清醒過來,它不敢置信望著這個面容冰冷的青袍男人。
辰未眼眸微冷,沒有說話。
哢嚓。
當裂痕如同蛛網遍布妖怪全身的時候,它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住辰未身上流露出威壓的厚重,轟然裂開,變成了一地碎片。
辰未平靜起身,連呼吸都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青衣道士小心翼翼探頭走進屋內看著散落一地的妖怪碎片,望著站在碎片前的辰未,“辰院使,你沒事吧?”
顧雲玄則是低頭看著自己腳下意識逐漸清晰的小高平靜說道:“你該松手了。”
顧雲玄平靜的聲音讓小高瞬間清醒過來,他看到房間裡的景象,連忙害怕撒開手向後退到走廊護欄處,余光瞥見走廊一地腐爛的碎肉,又驚恐的逃到走廊的角落。
“你下手也太快了,應該把它留著盤問一二,問問是誰把它放進來的。”顧雲玄望著辰未說道。
“它看起來似乎是月雲州常見的玄魈妖,只有玄魈妖會有這種魈紋青丹。這魅紋青丹不大說明此妖年歲較小,色澤豔麗則說明它的血脈濃鬱。”青衣道士瞥見妖怪碎片中的那顆青釉發光的妖丹說道,“不過聽說玄魈妖向來群居,罕有單獨行走的。”
“沒有必要。”辰未抬眸平靜看著顧雲玄說道。
顧雲玄望著一臉平靜的辰未說道:“我們這一路上受到的妖魅襲擊可不少吧?你就不好奇是誰指使的嗎?”
“不好奇。”辰未平靜說道,“姚平你將這顆魅紋青丹收入你的儲物袋,然後我們現在就離開這裡,爭取明天就能到常星縣。”
顧雲玄收起紫虛劍,眯眸輕笑道:“我現在都懷疑你跟那剛入宮的楚妃娘娘是一夥的。”
“是與不是,娘娘都不是你可以非議的。”辰未冷冷說道。
青衣道士瞧著針鋒相對的顧雲玄和辰未,心中一咬牙就將地面上這顆魈紋青丹撿起放入鹿袋中。
神玄上院的院使官職比下院的院使大,聽辰院使的應該沒錯。
“你就這樣循規蹈矩下去,哪怕你明明知道這裡有妖怪,也非要看到妖怪出手,你才肯出手。”顧雲玄慢悠悠走到房門口,瞥了一眼角落的小高,“總有一天你會來不及出手的。”
辰未聲音依舊冰冷,“與你無關。”
青衣道士不知如何勸解,隻好默默跟在走出房間的顧雲玄身,畢竟他的房間也不在這裡。
顧雲玄回眸望著青衣道士問道:“你這欽天監的小家夥會開壇做法吧?”
“當然會,我可是正經擁有度牒的道士,不僅會修煉打坐,還會符咒,道器和儀式,跟那些山林野道不同。”青衣道士微微昂頭有些自傲說道。
“那就送這些冤魂去投胎。”顧雲玄淡淡說道。
“顧院使,為什麽?”
“送完之後,我就跟你們一起離開這裡,並且一路上我不會再找其他理由。”
青衣道士一聽到顧雲玄的話語,面色一喜,連忙走到蜷縮在走廊角落的小高面前,“快帶我去個空曠的地方,讓我速速擺壇作法,將這些冤魂超脫!”
小高聽著青衣道士興奮的話語,也終於慢慢緩過勁來,他有些茫然的看著面前的青衣道士。
青衣道士哪管這麽多,直接將面前的小二從角落拽起,推著小二就往外走。
顧雲玄倚靠在走廊護欄上,低眸看著客棧大堂內躲在櫃台前受驚的謝老頭喊道:“掌櫃的,我幫你把這些妖怪消滅了,那住宿錢能退還給我不?!”
“能退!能退!”謝老頭在櫃台下探出腦袋慌張說道。
他在這裡開了客棧幾十年,連一次強盜土匪都沒有遇到過,突然遇見這樣恐怖的場景,這使得他的表現比小高都有些不如。
顧雲玄微微一笑,余光瞥了一眼站在後院簾後觀望的老許。
“這裡不比水華州,有些事你不能非議。”辰未走到顧雲玄的身邊平靜說道。
“我非議什麽事情了?這偌大個天地我一個人說說話都不成?”顧雲玄眉頭一挑說道,“況且我說的是假話嗎?那楚妃娘娘是個精魅,你們不都看出來了嗎?”
“但是陛下喜歡她,而且她尚未作出危害陛下的事情。”辰未平靜的說道,“你卻私議后宮……”
顧雲玄伸手製止了辰未接下來想要說的話,他亦是平靜望著辰未說道:“我一直都說我不適合待在都城,那些繁文縟節已經使得我心煩意燥。還要讓我對那些精魅妖邪視若無睹,我真做不到。”
“你做得到。”辰未看著顧雲玄,“只是你不想做。”
顧雲玄低眸看著櫃台前的老謝,“有什麽意義呢?現在七州妖邪禍事已經都蔓延到都城郊外,可都城內依舊是窮奢極欲,夜夜笙簫,看起來一切都是歌舞升平,國泰民安。”
“有無妄坊的陣法所在,只要百姓不隨便出城,他們便不會遭受妖邪襲擊。”辰未平靜說道。
顧雲玄冷笑一聲,“是的,百姓可以與我們一樣朝飲露水,夜飲風。”
辰未沒有說話,他側眸看了一眼已經走到前院的青衣道士。
前院的長桌已經被老許和小高擺好,那些果品, 茶水,和青衣道士的香爐都已經放在長桌上。
而青衣道士開壇做法之前先去洗了個澡,順便還換了一套青色法衣,另外還讓小高去準備了燈,水,果品等物。
香爐和香燭等器物倒是青衣道士自備的,青衣道士卻站在客堂裡沒有出來的意思。
“道長,東西都擺好了。”謝老頭在青衣道士身邊小聲詢問道。
青衣道士回眸看著這個頭髮又變得花白一些,身形有些傴僂的老者清冷的說道:“還沒有到吉時。”
若不是顧院使開口,青衣道士真不想在這裡開壇作法,即勞時費力,也頗為耗費心神,當然最重要的沒有一點好處可拿。
青衣道士雖現在只是欽天監的小道士,但他也曾是靈南郡某座道觀赫赫有名的道長,在整個靈南郡遠近聞名,現在卻在這間客棧裡超度四個普通的亡魂。
簡單,又麻煩。
青衣道士抬眸看了一眼天色,見吉時已到,他的神情漸漸變得肅穆,走到前院的長桌前,點香繞圈,口中喃喃念咒,時不時還伸指從茶水碗裡灑水。
待到半個時辰後,青衣道士停止繞圈,開口誦經。
老許低眸看著自己左臂黑色詭譎的紋路漸漸散去,他再望向穿著青色法衣的青衣道士時,心中多了幾分虔誠。
這不是他在老家碰見的那種招搖撞騙的假道士。
青衣道士誦經完畢後,緊接著的步驟就是燒紙錢,嗆鼻的煙霧伴隨著灰燼繚繞成圈徐徐朝著天空飄去。
顧雲玄望著熟悉的步驟,慢悠悠伸了個懶腰,走出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