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貌豐神俊逸,體段崢嶸。
這般人物任誰見到都得誇一句英俊美男子。
“你再說一遍。”
扶寧郡郡守盯著跪在地面的墨淵,他說話的語氣跟往常並無太大區別,卻讓紀苗心中一緊,仿若自己的喉嚨被人死死掐住,喘不過氣來。
墨淵跪倒在地,未曾有抬頭之念,語氣比起紀苗還要顯得恭敬,“稟大主上,主上曾言那猴子有可能下來了。”
“胡說!他已入西方佛,亦受天規束,安能下到這座小洞天?!!”
扶寧郡郡守的語氣突然變得嚴厲起來,可這嚴厲的語氣就連紀苗都聽得出有幾分色厲內荏的意味。
紀苗聽不懂郡守所言,越發覺得困惑起來。
扶寧郡郡守原地走動。
懸掛在府衙上的兩盞大紅燈籠也忽然搖晃起來。
“罷罷罷,待我先去問問那老牛究竟是何情況!”
扶寧郡郡守停下腳步,他低眸看著跪地不動的墨淵,身形一晃,赫然變成了另一番模樣。
青靛臉,白獠牙。
臉頰兩側亂蓬蓬的鬢發被胭脂染色,一雙金睛更是讓人望而生畏,披頭的青發以及紫色的髭髯更是平添了幾分妖異。
啪嗒。
紀苗面容閃過一絲驚慌,殺威棒從手中脫落。
另一名衙役則是更顯不堪,張口大喊了一句“妖怪”,便連滾帶爬的往府衙裡逃跑。
“大主上,此城之事是一切如舊,還是說另作其他打算?”墨淵感受到那熟悉的氣息,方才緩緩抬頭,神情恭敬的望著面前金睛藍面男子問道。
金睛藍面男子身上華麗的服飾也化作一件淡黃袍帳。
“郡守之位還是沒那皇帝老兒之位舒服,少了后宮佳麗三千,終究差了點意思。”
金睛藍面男子沒有正面回答墨淵的話語,他一雙藍腳踏出,掀起一陣妖風,便消失在這廣蘇城的夜空之中。
跪倒在地面的墨淵緩緩起身。
而剛剛逃進府衙的衙役也帶來了一群衙役。
“嗯?紀苗,那妖怪呢?”
衙役將被那陣妖風刮倒的紀苗扶起,面容帶有一絲疑惑望著空空如也的府衙大門問道。
紀苗眼神略帶慌亂望著身旁的衙役,還沒等他開口說話,他慌亂的眼神已經變得驚恐。
那名將他扶起來的衙役不知為何耳鼻流出鮮血,整個人的臉色已肉眼可見變得虛弱蒼白。
而這名衙役卻渾然不知。
“妖怪在這裡呢。”
墨淵不急不慢走上府衙的台階,他每走一步便有一名衙役成了剛才那名衙役的模樣。
從他們身上流淌下來的鮮血並未落地,而是懸停在腳尖上一寸的空間,匯聚成血球。
當墨淵走到府衙大門時,所有的衙役已經化作一灘肉泥,只有幾根白骨如筷子般斜插在肉泥之中。
紀苗怔在原地。
他本能反應想讓他自己轉身逃跑,可那抹自內心升起的絕望情緒卻讓他發軟的雙腿連動一下的勇氣都沒有。
墨淵看都沒有看紀苗一眼,跨進府衙的門檻,往府衙後院走去。
府衙內。
凡是在府衙途中被墨淵所見到的小吏亦是如先前衙役那般慘狀。
這一切別說讓墨淵臉上的神情有任何一點波動,就連他的眼皮都沒有顫抖一下。
墨淵走到府衙後院。
他推開後院一間又一間的廂房,一股糜爛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映入他眼簾的是床榻上一具具堆疊的白花花肉體與旖旎的粉帳。
縱使角落香爐縈繞的清香也遮不住這糜爛腥臭的氣息。
“您……是來救我們的嗎?”
其中一個臥伏在床榻,神志稍顯清醒的柔弱女子,她撿起地面被撕爛的薄衣,勉強遮住自己裸露的肌膚,望著站在房門口的墨淵問道。
墨淵沒有說話,他掃了一眼屋內糜爛的情景,便接著走向另一間屋子。
情況相差無幾。
“你們不準離開這座後院。”
墨淵回頭看著扶門而出的柔弱女子平靜說道。
柔弱女子滿臉驚恐對著墨淵喊道:“夏郡守他就是個徹徹底底的變態和瘋子,他完全沒有把我們當成人!”
墨淵沒有理會這個柔弱女子近乎歇斯裡底的叫喊,他轉身走到這座後院的中央。
柔弱女子見墨淵轉身,她強忍著胯下腹部疼痛,右手緊攥著那件幾乎都遮不住她肌膚的襤褸薄衣,一步一步艱難往院外走去。
啪。
柔弱女子痛苦的神色夾雜著一絲欣喜,她氣喘籲籲伸手搭在院門門沿上。
再往外走一步,她就能遠離這個對於她來說是無盡噩夢的院落。
咚。
柔弱女子瞳孔放大,她低眸看著自己抬出去的左腳,無論自己怎麽用力,左腳都無法跨出去這座院門。
“大主上未下命令前,我不會殺你們,也不會讓你們餓死在這裡。”
墨淵抬眸望著院門的柔弱女子。
一抹暗沉的光紋自墨淵的腳底向著院落四周散去,幽幽清光自院落空中一閃而逝。
柔弱女子緊咬嘴唇,死死盯著墨淵陰柔的臉,“你跟夏郡守是一夥的!你們都是一丘之貉!”
墨淵慢慢走到柔軟女子的身前。
他每一步,都仿佛是走在柔弱女子跳動的心臟上,讓柔軟女子那怨恨的臉龐漸漸浮現一絲恐懼的神情。
“我不會讓你們死,你們可以自己選擇去死。”墨淵低眸望著柔弱女子,“院口有一井,跳下去就可以。”
墨淵平靜說完這句話,他慢慢走出了後院。
咚。
柔弱女子轉身咬牙欲再衝出後院,可她不僅沒有衝出去,反而還被一股莫名的反衝力震倒在地。
空蕩蕩的院門好像被一堵透明的牆壁擋住。
柔弱女子坐在冰冷的地面久久沒有起身,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恍恍惚惚爬起來,連那件用來蔽體的襤褸薄衣都沒有撿起來。
她走到後院那口水井面前,低眸望著幽深的水井。
沒有一絲光。
噗通。
柔弱女子的身影消失在水井前,只能聽到重物墜水的聲音,接著便是幾聲水流翻湧,再無動靜。
墨淵回眸望著府邸後院的方向,他仿佛能看到後院發生的一切。
“你知道我為什麽讓你活著嗎?”墨淵看著站在府邸大門的紀苗輕笑問道。
紀苗恐懼望著輕笑的墨淵。
墨淵臉上的笑意對於紀苗而言就像是地獄裡的惡鬼。
墨淵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遺憾,“死一座城忽然幾個人不會惹人注意,可要是一座城的城民都沒了,那我們自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墨淵伸手輕輕撫摸著紀苗的脖頸,冰冷的掌心終究是讓紀苗發軟的雙腿承受不住,癱坐在地上。
“大主上走了,這座城還需要有人看著。”墨淵抬起一根手指,手指指尖驟長,“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紀苗慌亂點頭。
呲。
墨淵的指尖刺入紀苗的脖頸,另外四根手指攥住紀苗的脖頸,像是提著一隻小雞仔。
“你的意志力比其他人倒是弱許多,這樣省了不少麻煩。”
一抹豔紅的血紋自墨淵的手背浮現,如潺潺流水般湧入墨淵的指尖,灌入紀苗的脖頸內。
紀苗的身體開始出現顯著的變化。
首先是他的瞳孔逐漸收縮變得窄小,身上的骨骼在皮膚下不斷湧動變化,皮膚上的汗毛慢慢變長。
噗嗤。
紀苗的尾椎骨驀然有一條綠色的尾巴長出,額頭更是浮現出兩塊類似腫瘤的凸起。
墨淵空閑的另一隻手掌輕抬。
府衙所有匯聚的血球開始向著紀苗的嘴巴飛去。
紀苗的意識已經模糊。
他已經看不清面前的府衙大門,也記不起自己的過往,他本能的張開嘴巴。
血球陸陸續續被他吞入腹中。
他現在隻覺得腹中饑餓,血球像是人間美味,讓他不由得貪婪的汲取這一切。
紀苗血汙彌漫的雙眸猛然盯著墨淵,綠色豎瞳裡流露出貪婪的**不言而喻。
“別忘了這一切是誰賜予你的。”
墨淵沒有躲避紀苗的目光,他尖銳的指尖從紀苗的脖頸裡抽出來,五根手指掐住紀苗的脖頸,輕而易舉將身材驟變的紀苗提起。
“當你沒有了使用價值,你也就沒有了任何價值。”墨淵抬頭平靜看著紀苗,“你逃到天涯海角,生死也在我的一念之間。”
墨淵松開手。
紀苗龐大的軀體落地,砸得府邸大門地板凹陷,他脖頸那細小的指尖傷口已經變成了一個血紋烙印。
“跪下。”墨淵平靜道。
紀苗脖頸血紋閃動,他的身軀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
墨淵伸指觸碰紀苗的眉心。
“此乃一些基礎術法與精絕幽陣,記得勿要在廣蘇城引起恐慌,也記得要保證這座府衙後院女人的安危。”
墨淵手指一松,指尖幽光一散。
紀苗血汙的瞳孔裡閃過一絲明悟,口中隨即念念有詞,龐大的身軀頃刻間變得與常人無異。
“每年二月初一,記得攜帶精絕幽陣汲取的精氣來金虛山上貢。”墨淵丟給紀苗一個魑魅鬼袋,“當然要是發現有什麽不錯的奇珍異寶也可一同帶來。”
紀苗接過魑魅鬼袋,連忙對著墨淵點頭。
紀苗現在已經對墨淵生不出二心,不僅僅是因為脖頸上的血紋限制,還有墨淵那輕而易舉將他提起的動作。
這一提,他渾身上下流淌的血氣如同被巨石斷溪,難以使出一點勁來。
“這幾日你可先不急布陣,多練習下變幻之術,此郡郡守相貌我已傳於你腦海之中。
而官印等物也在後院前堂,剩下的衙役官吏你可自行再招取,也可使化草為人等術,用來掩人耳目。”
墨淵向著紀苗說完,也不管紀苗是否聽得進去,也是化作一縷涼風消失在夜空中。
紀苗站在府衙大門前。
府衙大門懸掛的大紅燈籠高高掛,府衙大門裡的一切已經物是人非。
他看著地面上那一灘灘肉泥與白骨,眼眸裡已經沒有了兔死狐悲的情緒,反而有一絲饞涎的神情。
金虛山。
那金睛藍面男子徑直落在金虛洞前,他沒有理會洞崖前古樹蒼松的低吟淺呼,大步走進金虛洞內。
金虛洞內別有洞天。
一條寬闊足以容納四輛八架馬車同行的白玉道路出現在洞窟之中。
洞窟兩側岩壁以及洞頂鑲嵌著各色金玉,將這原本陰暗的洞窟照得五光十色,恍如白晝。
這條白玉道路後便是一根根盤龍金柱與砌玉高階,高階之上便是金椅玉台,蒲團赤鼎,紫爐檀香。
“青牛,你所說的究竟是什麽意思!”金睛藍面男子走到盤坐在蒲團閉目養神的獨角男子前沉聲喊道。
青牛睜眼望著金睛藍面男子說道:“我所說的便是字面意思,你在兜率宮前與我言,此番下界並不會如上次那般遭劫。 ”
“那猴子佛果已成,怎麽可能又再惹是非?!”金睛藍面男子深呼吸一口氣看著青牛再問道,“你是否認錯了?”
“那猴子的棍法我認不錯。”青牛搖搖頭道。
金睛藍面男子面容流露一絲膽怯,隨即狐疑的望著青牛,“你這次下界又沒有老君的金剛琢,你如何從它棍下逃走的?難不成它成佛後性子變好了不成?”
“若是它本人,我能與它纏鬥些許回合,但最後應也是會敗下陣來。”青牛搖搖頭說道。
金睛藍面男子一聽青牛說此番話,當即松了口氣,“不是它本人就不怕,打不了老的,還欺負不了小……”
“不對,這家夥最為護短,你該沒有傷到那家夥的傳人吧?”金睛藍面男子話語一頓,面色驚慌望著青牛問道。
青牛沉哼一聲,“我自是清楚,故而放他逃走了。”
金睛藍面男子躊躇片刻,“可他的傳人怎麽會來這座小洞天?!莫不是西天那邊也想奪取這顆補天珠不成?”
“他的實力不強。”青牛看著躊躇的金睛藍面男子說道,“雖說他會點那猴子的棍法,但似乎並不能使太久。”
“不太久,也是會呀。”金睛藍面男子心虛道。
青牛皺眉看著金睛藍面男子,“你也是堂堂星官,縱然你我真不敵,你怎有這怯戰之心?!”
“你是不清楚那猴子認真下手起來的凶狠程度。”金睛藍面男子輕歎道。
他可是見過那猴子出手多次,也正兒八經堂堂正正的交手過一次。
著實被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