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睛藍面男子瞥向青牛,“你當初不也是依那法寶之威?”
此言一出,倒是讓青牛無言。
“暫且不管猴子來沒來,咱們最壞的結果無非是重返天庭。”金睛藍面男子伸手摩挲著自己的紫髭髯,“可萬一要是得到了那補天珠,你我便是天地之大,任逍遙。”
青牛盯著金睛藍面男子質問道:“你這些時日除了變幻身形縱情享樂外,哪有半點尋補天珠的心思?”
“此事急不得,莫忘了下界的除了我們,還有他人。”金睛藍面男子搖搖頭,“待到他們走後,方才是我們顯能之時。”
“你將金虛山方圓千裡都佔據了,還真當他們不知嗎?”青牛看著金睛藍面男子沉聲問道。
“他們知道又如何?倘若知道就有用的話,他們又怎麽會讓下界修行之風盛行,甚至都已經危及到了天庭?
神仙雖好,但天規難違。”
金睛藍面男子冷笑一聲。
青牛盯著冷笑的金睛藍面男子道:“你不也是堂堂星官,為何你就能不受天規限制?”
“這你有所不知,我有一本領,在上界我可為星官,下界我亦能變作妖魔。”金睛藍面男子仰頭輕笑,“天規束得住天上神仙,卻管不了天下妖魔。”
“哼,倒是個好本領。”
金睛藍面男子看著神情不悅的青牛笑道:“你也莫慌,你乃是老君坐騎,任誰都會給幾分薄面。性命既是無憂,何不博一博解脫之法?難道你想永遠都被栓在兜率宮旁邊的牛棚裡嗎?如今你我下界,你與這些人交手廝殺豈不是快活自在!”
“痛快是痛快,可又能痛快幾時?”青牛看著輕笑的金睛藍面男子,“你現在倒是笑得出來,剛進來的時候可顯得膽怯的很。”
青牛直言不諱的話語讓金睛藍面男子笑容一凝。
金睛藍面男子冷哼一聲,臥伏在玉台上,“誰遇到那猴子不怕,他萬一打得興起,沒收著緊,一棒子打下來可是會直接神魂俱滅。”
玉台泛起微光,將金睛藍面男子籠罩。
“我可不怕,打起來才算痛快。”青牛沉聲道。
金睛藍面男子沒有理會與自己針鋒相對的青牛,他微微閉眸,汲取著玉台裡的靈氣。
青牛的話其實還是給了金睛藍面男子一些急迫感,那些個神仙墜凡寄身他是知曉的。
可怎麽會出現那猴子的傳人呢?
而且金睛藍面男子完全沒有聽說過那猴子幾時收過徒,難不成是成佛之後收的?又或是青牛在騙自己?
金睛藍面男子並不覺得青牛會撒謊騙自己。
意外總是讓人不安。
青牛見金睛藍面男子不回話,也開始繼續閉目養神。
“主上,金虛山西南方向有不同尋常的靈氣波動,正向這邊快速湧來。”
不知過了多久,墨淵的聲音在這座與人間宮闕無異的洞窟內響起,也讓金睛藍面男子先睜開了眼睛。
一把鋼刀自玉台內浮出。
金睛藍面男子手抓鋼刀,翻身坐在玉台旁的金椅上,“金虛洞內還余幾妖?”
墨淵發出一絲古怪的叫聲。
似獸吼,又似鳥叫,又如同昆鳴般,回蕩在洞窟之中。
洞窟豎立的盤龍金柱,盤龍遊動,柱間泛起金光,接著便有一道道人影走出,一個個安靜候立在玉階之下。
“金獅呢?”
金睛藍面男子掃了一眼玉階下的眾妖,他眉頭忽然皺起問道。
無妖敢接金睛藍面男子問話。
墨淵走上玉階前,低頭道:“金獅於浮石山一役時,已經命喪當場,現在金虛洞還剩火荊,舍紫,靛蠑,菩黃等四妖守,以及金虛山數千小妖。”
“浮石山?那處又出了什麽事情?”金睛藍面男子神情越顯煩躁,他一雙明亮的金睛看向站在玉階邊沿的許憐。
許憐低頭,身體微顫,緩緩走上玉階。
金睛藍面男子雖是什麽話都沒有說,但是許憐已經清楚他要想做什麽。
許憐剛走到金椅前,金睛藍面男子便毫不客氣的將許憐攬入懷中,一雙寬厚大手肆意在許憐身上流連。
許憐咬牙不語,臉頰浮現一抹潮紅。
“也沒什麽事,就死了一些妖怪,而殺死金獅的人便是我與你所說的那人,這次過來的應也是他們。”
未等墨淵開口解釋,在蒲團打坐的青牛睜開眼睛,望著玉階下的眾妖沉聲道。
金睛藍面男子大手一停。
“墨淵,你引他們與金虛山的小妖一同出戰。”
金睛藍面男子將懷中的許憐毫不客氣的推開,他站起身居高臨下俯瞰著墨淵等妖。
“死戰不退。”
金睛藍面男子從袖中丟出一塊金牌,他說到這四字時,語氣加重,也讓玉階下眾妖感受到了一股極強的壓迫感。
“是。”墨淵低頭應道。
他撿起金牌,隨即迅速走出了洞窟,余下四妖也跟著墨淵一齊走了出去。
“他們只會全部死在那裡。”
金睛藍面男子回眸望著聲音低沉的青牛,“他們的血脈,他們的法術神通都是我們賜予的,也到了他們該死的時候,只是他們死前最好能探得一些有用的情報出來。”
金睛藍面男子黃袍一抖。
洞窟內的金柱盤龍遊飛而出,在半空中匯聚形成了一面巨大的五龍寶鏡,鏡內分別映出墨淵等五妖的視角。
“待我看看有幾分本領。”
金睛藍面男子一把攬過被自己粗暴推走的許憐,伸手探入許憐的懷中。
墨淵走出金虛洞。
他並未急著拿手中金牌去喚金虛山小妖,而是先走到古樹蒼松下,抬眸眺望著西南方向。
“墨先生難道是怕了不成?”
墨淵身後傳來清脆的聲音,他回眸看了一眼說話的黃衣女子,沒有開口理會。
黃衣女子雙手負後,她的一雙丹鳳眼細細看去,赫然能發現裡面竟有三個瞳孔重疊在一起。
“又或者你怕我在大主上面前搶了你的威風?”黃衣女子看著墨淵的背影譏笑問道。
“除戰之外,再議其他者。”
墨淵舉起手中的金牌,平靜的語氣也漸漸變得冰冷起來。
“殺。”
冰冷的語氣帶著濃烈的殺氣,黃衣女子卻沒有半點懼怕,她臉上的笑容更甚,“威脅我?若不是看在大主上的面子上,誰會給你這個繼承不了血脈的小鹿面子?!”
黃衣女子腳下泛起黃霧。
“你不敢去,我敢!”
黃霧化雲,載著黃衣女子往西南方向飛去。
墨淵抬眸,眼眸深邃。
古樹蒼松葉子輕抖,金虛山上空現出一道道波紋,波紋流散,沒有阻止黃衣女子,反而露出一絲縫隙讓黃衣女子踏雲飛出。
墨淵再緩緩將手中金牌拋出。
金牌在空中懸飛,一道道祥光四散,現出一頭巨狼身影。
“小的們,備好兵甲。”
墨淵開口,那出現在金虛山半空中的巨狼身影亦是傳來沉悶的聲音,在金虛山的每一處山澗石洞裡回響。
“隨我一同去摘下人族該死的頭顱了!”
頓時間,金虛山一陣躁動。
山林何處獸吼鳥唳之聲,此起彼伏,烏泱泱的身影向著墨淵身下山崖下的空地匯聚。
“火荊,你平日裡倒是暴躁的很,怎麽今日性子還不如菩黃?”
紅鱗異獸側頭看著自己身旁的藍袍男子,這略帶一絲和善的聲音正是從藍袍男子的口中傳出。
“靛蠑,你想打聽消息可以直接去問墨先生。”白衣老者替紅鱗異獸開口說道。
靛蠑微笑望著白衣老者道:“墨先生這不是正忙著召集小妖,你們兩個都是去過浮石山,那裡之前發生的事情你們應該很清楚吧?”
“現在你我都被召集在這裡,想跑也決然跑不了,告訴你也無妨。”白衣老者看著微笑的靛蠑,“金獅被一人瞬秒,而那人還能與主上交手十幾回合。”
靛蠑聽到白衣老者的話後,臉上的微笑漸漸散去,他眼眸閃動不知在想些什麽。
“你我縱然敗退,還有主上在。”墨淵突然開口說道。
很顯然。
靛蠑與白衣老者的對話都被墨淵聽得一清二楚,靛蠑抬眸看著墨淵道:“大主上可是說要死戰不退。”
“別忘了大主上在我們身上耗費的心血,大主上不會不管我們的。”墨淵平靜說道。
靛蠑閃動的眼眸才慢慢恢復正常,“看來這一戰有些棘手。”
“舍紫,那太玄殿之人的元神你可還帶著在?”墨淵回眸看著白衣老者問道。
白衣老者點頭道:“在我身上。”
墨淵低眸望著在山崖下匯聚的密密麻麻小妖,小妖們身上穿戴的兵甲與高舉的兵器散發著耀眼寒光。
仿若刀山劍林。
“那我們也該去幫幫菩黃了。”墨淵淡然喊道。
古樹蒼松葉響如鈴。
黑霧紫雲,火色藍光交融匯聚成一團妖氣衝天的妖雲。妖雲下沉將山崖下眾妖包裹,一齊湧向了金虛山的西南方向。
菩黃腳踏黃雲行至百裡,便不由得皺起眉頭。
她感受了一抹略微熟悉的氣息,似與火荊身上散發的氣息有些一樣,只是這氣息遠遠比火荊的氣息更加深沉蒼茫。
就在她感受到這抹氣息刹那,一股將天空都映得發紅的火光已經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
這股映天火光壓根就沒有把她放在眼裡,而是掠過她,繼續直奔金虛山。
菩黃眼眸三瞳一縮。
她後背驀然長出一對形似鹿角的翅膀,黃雲如風,頃刻間追上那股映天火光,橫攔在火光面前。
“滾。”
狻猊的態度沒有半點友好,火光中伸出一隻火爪,欲將這個橫攔在他面前的妖怪掃飛。
“等等。”
陳慕生的聲音忽然響起,讓這隻火爪堪堪停留在菩黃的面前。
在這隻火爪面前,菩黃黃衣盡毀,就連人形她都難以維持,露出自己的妖貌。
一隻身軀似狐,背長有鹿角的黃皮異獸出現在陳慕生的視線中。
“乘黃,你們人族聖人的坐騎。”離靈看著眉頭緊皺的陳慕生道,“當然它身上也只有一絲乘黃血脈,與白衣老者的升卿血脈一樣,留她一命?”
在離靈的解釋下,陳慕生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
他看著臥伏在黃雲上瑟瑟發抖的菩黃,眼眸泛起一陣氤氳白光,平靜的臉龐忽然浮現一絲冷意。
離靈瞧著神情變化的陳慕生,眉頭輕挑道:“喂,你想好啊。那可是你們人族聖人的坐騎。”
“動手。”
狻猊瞟了一眼神情變化的陳慕生,他也聽到了離靈所說的話,原本來勢洶洶的火爪最後變成輕輕一彈, 將這隻被狻猊氣息壓製的菩黃彈飛不知到哪裡去。
離靈看著狻猊笑道:“它只是有一絲乘黃的血脈,又不是真正乘黃,你等會要交手的青牛,可是老君座下真正的坐騎。”
狻猊本就是被陳慕生強行逼來,它一聽離靈的笑語,那一股子氣瞬間消了大半,更是有了怯戰之心。
“我覺得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將這些事向上界稟告。”狻猊回頭看著陳慕生說道。
陳慕生眼眸冰冷望著狻猊,“你是上界下來的,青牛也是上界下來的,還有那神玄院眾人都有神仙寄身,還需要向上界稟告什麽?!”
陳慕生的語氣罕見帶著一絲冰冷的殺意。
“誒?!看來你的記憶真回來了一點,那火宿星官在玄火仙鼎留了你的殘魂?!”離靈驚訝的望著陳慕生問道。
這語氣態度讓離靈有些熟悉。
這個家夥終於不是面無表情的臉和毫無波動的語氣了,可他的突然變化也讓離靈十分驚訝。
他什麽時候在玄火仙鼎遺留了殘余神魂?
離靈完全沒有聽說過。
陳慕生沒有理會離靈的驚問,他看著眼眸躲閃的狻猊,目光望向東北方向匯聚而來的妖雲。
妖雲有祥光逸散。
但那連妖氣和祥光都遮掩不住的惡臭血汙,也讓陳慕生一雙眼睛看得真真切切。
“我既敢撞南天門,也敢殺仙。”
陳慕生望著狻猊,殺意匯聚成風,竟然將狻猊自身縈繞的映天火光衝散了大半。
“仙若不庇人,留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