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劍殺人,卻不見血,依然純白無暇,在李知年的手中輕顫,就像是小獸在尋求主人的愛撫。
“倒是前所未見的妖邪。”李知年看了看倒下的妖邪,雖然腦袋毀了一半,但也能看出其醜陋,禿頭而且皮膚松垮,似人非人,嘴大尖牙,光是看到就讓人覺得惡心。
旁邊的副將哆哆嗦嗦,卻也還有勇氣舉劍,此時他背靠李知年,就好像這樣能給他更多安全感。同時,還艱難地問:“李、李仙長,這是怎麽一回事……”
“你不是看得很明白了嗎?”李知年挽了個劍花,隨口答道,“你們丘穆國的朝堂,早就被佔領了,那個寵妃只是個幌子罷了。”
“那,那我家將軍……”
“神武將軍也還是人,但只怕也不是什麽良善之輩。不說了,你我先殺出去再說。”李知年也不多廢話,又是一劍結果了一個妖邪。
朝堂上的上百妖邪已經開始向兩人撲過來了,李知年身手敏捷,在妖邪中輾轉騰挪,時不時刺出一劍就能結果一個。
副將就沒那麽好了。別看李知年一劍一個,副將用自己的劍去刺砍卻往往只能入肉半分,這些妖邪的骨肉都硬的離譜,而且力大無窮,稍微格擋就能讓副將虎口發麻。
好在副將帶甲,雖然顯得左支右絀,但暫時還沒有生命危險。
上方原本是丘穆國主的妖邪還沒出手。他肚大如牛,嘴又開在肚子上,倒顯得原本的頭就是一個多余的瘤子,整體外形和別的妖邪比都大不相同。
李知年一腳踢在一個撲過來的妖邪胸口,又借力一蹬,飛身一劍穿透另一個妖邪的胸膛。
本來只有百來個妖邪,但大殿外也有妖邪源源不斷地湧入,這樣的鏖戰持續下去,敗的只會是他們。需要找一個突破口,李知年的目光投向端坐在王座之上的大妖邪。
李知年將白劍搭上自己的手腕,輕輕一劃,就是一道傷口,卻沒有血湧出來。細看之下,可以隱約看到,血液似乎都被白劍吸收了。
本來純白無暇的劍,慢慢染上紅色,最終飽飲了不知道多少鮮血,顯露出通體緋紅的狀態,如用紅寶石鑄造,妖異非常。
或許是失血過多李知年的臉色有些蒼白,踉蹌了一下,卻還是穩住了身形,對著已經慢慢脫節陷入包圍圈的副將大喝一聲:“蹲下!”
然後也不管副將有沒有聽到,就一劍斬去。
一道半月形的血紅色劍氣飛出,所過之處皆是斷頭,直接清空了數丈的妖邪。好在副將聽到了那一聲,及時反應,這才沒有成為滿地殘肢的一部分。
就在副將從搖搖晃晃倒下的屍體之間站起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的時候,他看到李知年已經在用劍氣開出一條路,這路直通王座。
因為妖邪是從殿外湧來,而丘穆國主在大殿最裡面,所以這邊的妖邪並不多,李知年很快就殺上王座,和原本是丘穆國主的妖邪面對面。
這個妖邪和下方只會衝殺的妖邪完全不同。它肚子上的大嘴動了動,竟然發出了人聲。
“你以為你能阻止我嗎,小道士?”聲音戲謔而富有磁性,和怪物醜陋的外表完全不符。李知年心知,這是怪物背後另有其人,只是在借助這妖邪的嘴和他對話罷了。
“能不能阻止你,殺了就知道了。”李知年提劍而上,直接就捅了個對穿。李知年愣了一下,自己都訝異於這妖邪竟然不反抗,卻又馬上變了臉色。
“它的死只是個開始……”這是生命不斷流失的妖邪最後一句話,李知年也感知到對方想做什麽了。
“地下水脈!”隨著大妖邪的死去,小的妖邪也陸續死去。沒了它們的妖氣干擾,李知年清晰地感應到了地下龐大的水汽。
這妖邪不知用了什麽古怪術法,將全國的水脈都抽回積蓄在這了,這才造成全國大旱。此時妖邪已死,被妖力約束的水馬上就將回流,只是不知道它在這水中動了什麽手腳,李知年也不敢放任這些水流回水脈中。
只是這事,該怎麽辦才好?殺人殺妖,不過一劍的事,但是要阻止水脈流通,那需要什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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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上,東邊蓮花峰的又派人來說了,還是和上次一樣,水脈不通,已經淹成澤國了。”黃玉穿著小小的道袍,頭上兩個總角,像是頭頂兩個包子,配合圓嘟嘟的小臉,也有幾分可愛。
賀閑把手搭在黃玉頭上,撫摸了兩下,被他搖頭晃腦的甩掉。小東西總是很嚴肅地表示自己作為黃鼠狼已經成年了,只是因為提前化形所以看上去會像小孩子,不要把自己當幼童對待。
每次賀閑都是隨口答應,然後下一次該摸頭還是照舊。
“我沒記錯的話,衡雲水脈是自西向東流的吧?東邊水脈不暢,那大概是衡雲以東的地界水脈阻塞,找我有什麽辦法。”賀閑端起玉杯,隨意抿了一小口,是一群猴兒釀的果子酒。
“是的,只是蓮花峰主問能不能降低考評標準……”黃玉一板一眼地傳達到位蓮花峰主的訴求。
賀閑歎了口氣:“讓他滾蛋。蓮花峰被水淹也不是一年兩年了,現在那裡全是水族,他自己就是個青蛙妖,淹了對他也沒影響,他怎麽好意思問的。”
“好,那在下就這樣回復。”然後,小小的黃玉就抱著一堆紙頁,去起草公文了。
距離立碑已經過去兩個月了,黃玉作為黃家長子確實很有能力。賀閑本人並不精通管理學,但他將前世一些業績考核什麽的跟黃玉提了一嘴,黃玉就能舉一反三,弄出來了一整套考評標準,並且在賀閑的支持下推行到了整個衡雲山。
考評方面又多又雜,包括但不限於食物產量,新精怪誕生數量,環境保護力度,區域治安等等等等。
或許有人會覺得這違背了賀閑此前說的只有三條規矩,但賀閑也有話說。
這個考評不是強行約束,你不願意遵守完全可以不參加,山神廟不會去找你的麻煩,回頭考評也只是走個形式,但考評真的不合格的話,整個峰都是沒有獎賞的,不管是靈脈還是神職,又或者其他的什麽賞賜,都佔不到。
所以一些想要擺爛的都被其他願意卷的精怪驅逐出去了,峰主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峰主也都是卷王派的,擺爛的精怪根本就不會來當峰主。
黃玉有能力也願意去做,賀閑樂得放權。他只需要聽黃玉匯報,然後決定一下大方向就行了,偶爾還會提出來一兩個新點子,交給黃玉去實現。
這山神,當得確實是爽。今天有猴妖送來自釀的猴兒酒,明天有哪個峰主說自己山上的山鬼新學了一支舞請他去看,後天妖軍又要請他去校閱……
沒錯,他還組建了一支妖軍。按理來說不應該叫妖軍,畢竟賀閑乃是山神。奈何這軍中全是妖族,其他草木精怪或者山靈少得可憐,也就由著他們去叫了。
這妖軍的起因是賀閑公布了手下的偏職神位,一共五個,分別是文職的長史、主簿,武職校尉,下設兩個千戶算作副手。
文職沒什麽可多說的,協助賀閑處理一些不多的政事罷了,只是不宜對黃家施恩過多,所以黃玉沒有官職,只是作為童子跟在身邊。
而武職就很重要了。這個世界也並不太平,有一支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很重要。三個武職,全部滿編就有五千眾的妖兵,看得很多精怪眼熱。
有覺得自己可以競爭武職的大妖,聯合起來跟賀閑上書,要求組建妖軍。這也有他們的私心,畢竟萬一以後成功當上了校尉或千戶,不至於當光杆司令。
賀閑從善如流,把這妖軍就交給他們幾個全權組建。只有一個要求,要看到成果,回頭視察,誰做出成果來了,誰就能得到偏職神位的封賞,搖身一變成為從神。
現在這幾個妖怪都憋著一股勁在互相競爭呢,賀閑也樂得看到這一幕。
又抿了一口酒,賀閑搖頭晃腦地開始吟詩:“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呐!”這還是大白天,哪來的明月。倒不是喝醉了,現在的神軀也喝不醉,但賀閑就是想發發癲。
“不知天上宮闕……嗯?”賀閑的動作驟然停下。隨著他的回眸,目光像是洞穿了數百裡的山脈,來到了衡雲山的邊緣。
“終、終於到了!”風塵仆仆的一行人, 為首的看見眼前的一抹綠意,雖然力竭,也還是盡量的喊了出來,提振士氣。
這是一夥流民,不知怎地出現在了蓮花峰的腳下。
“走了這麽遠的路,也不枉費我們背井離鄉!”
“這裡看著是好地方,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裡了嗎?”
“水,是水啊!”有的人眼含熱淚,直接就跪下來,捧起蓮花峰發洪水溢出來的積水就往嘴裡灌。
只是水剛灌到嘴裡,流民還沒來得及感受這水的甘甜,就發現身後的同伴都在後退。
“你們不喝嗎?我嘗過了,這水沒有問題……”然後,他的話斷在了口中。
他看著同伴臉上越來越明顯的恐懼之色,仿佛意識到了什麽不妙,慢慢回過頭來。
一個碩大的青蛙腦袋就在他的背後,浮在他剛剛舀水喝的位置,直勾勾地看著他。那膩滑濕潤的肌膚,交織變化的紋路,還有半人半蛙,人立而起的姿態……
“有妖怪!”然後,喝水的流民就乾脆利落的暈過去了。後面的同伴也不住地往後退,甚至沒有勇氣上前來搶回他。
蛙妖隨手一揮,幾個水珠彈過,正好打在幾個人的腦門上,乾脆利落的暈了過去。蛙妖數了數,一共兩手之數,八個人。
撓了撓頭,沒想明白這些叫“人族”的為什麽會害怕自己,自己從來就沒見過他們,索性就不想了。
“小的們,把人給我扛去山神大人那!”
“峰主,你再叫我們小的們,被黃郎君聽到了又要扣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