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瀑的黑發散落在身後,恍若綢緞,標準的美人胚子鵝蛋臉,好看的柳葉眉襯托的一雙杏眼溫婉而明亮,嫩粉的薄唇與細瓷般光潔的膚色形成鮮明色差,攝人心魄。
她身子微斜,輕輕倚著靠背,手中捧著一卷書籍,眉頭緊蹙,面有愁容。
夏傑的目光下意識的一飄,剛剛觸及衣物,卻是停留滯住,無法再進分毫。
這是……
透視眼?還是個不完全版的。
夏傑心裡“咯噔”一下,然後迅速恢復正常。
視線上移,停留在了書籍上,開篇卻是一行小字“禮義之明,在於仁義之明……”
一雙大手忽的搭在了夏傑肩上,“愣什麽呢,快去見過小姐。”
“剛剛在想著如何報答小姐,一時愣了神,實在不好意思。”
夏傑回過神來連忙解釋道。
李志嗤笑一聲,“做好你應該做的,別想些沒有的。”
說著,李志走上前對著馬車行了一禮:“小姐,人帶到了。”
“嗯。”
悅耳的聲音悠悠傳來,像是炎炎夏日中的一泓清泉,讓人感到清涼宜人。
楊清玥纖手一抬,掀開簾子朝外看去。
目光很快掃過李志,輕點臻首,然後看向夏傑。
面容頗佳,氣質也算不錯。
這是楊清玥對夏傑的第一印象,不算極好,但絕對算不上差。
雖然早有準備,但當夏傑看到女子的面容與剛剛看到的一般無二還是略微怔了一下,但很快便調整過來。
“夏傑見過恩人,敢問恩人名諱,日後定當報答。”
少年俯身拜下,聲色清朗,不卑不亢。
“楊清玥,你倒是不必如此,既是見了,便不能不顧,舉手之勞罷了。”
楊清玥語速不快,聲音柔和,聽了便讓人如沐春風,心生好感。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何況救命之恩呢?”
夏傑一臉正色,侃侃而談。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這話說的好啊,楊清玥眼中閃過一抹亮色,看向夏傑的目光不禁認真了幾分。
楊府以詩書傳家,她作為楊家嫡女,自是有些文學素養的,而眼前少年所說的話……她從前是沒聽過的,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想必學識定是不低。
一念至此,楊清玥不禁對夏傑多了幾分興趣。
看著楊清玥的神態,夏傑福至心靈,當即趁熱打鐵:“做人之根本無非仁、義、禮、智、信,恩者仁也,理者義也,您今天對我施行了恩德已是仁,我若不報答,那不就是不義了嗎?”
“恩者仁也,理者義也。”
楊清玥心中一驚,默默回味著這句話,下意識握緊手中之書,看了看上面寫得“禮義之明,在於仁義之明……”
這家夥年紀輕輕,卻與老師書中之觀點不謀而合,想必師從高人……
想到這,楊清玥心裡更加重視起來,連忙坐直身子,眸中異彩連連。
一旁的李志聽到這話更是驚奇,不禁瞪大了雙眼,滿臉不可置信。
好家夥,這哪是讀過一些私塾?
這話說起來一套一套的,說他是稷下學宮出來的都有人信!
楊清玥放下手中書卷,捋了一下鬢角的發絲,將頭側過:“你的見解很好,不知師從何人?”
師從何人?
九年製義務教育算嗎……
夏傑在心裡默默吐槽一句,然後略微斟酌了一會兒,信口胡謅道:“小時候遇到一遊方道士,他也不透露姓名,隻說與我有緣,便收下我做了記名弟子,教了許多奇異的知識。”
“這樣麽……”
楊清玥皺了皺眉,心裡暗自歎了口氣,本想詢問是哪位高士如此大才,哪成想居然是個隱士,毫無線索。
“剛剛聽了你對禮義之道的見解實在精妙,可惜只有隻言片語,不知可否詳細論述?”
夏傑的心跳開始加速,他知道考驗自己的時候到了,能不能抓住機會就看這一次了!
夏傑深吸一口氣,搜腸刮肚的回想著自己的平生所學,仔細思考後開口道:“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
楊清玥心中一顫,眼前這少年的觀點不算新穎,她以前也學過此類思想,但難能可貴的是他語言精簡,寥寥數語就能道出禮義根本。
一旁的李志早已是目瞪口呆,整個人僵在了原地,直直地看著夏傑,眼神複雜。
不是……就隨便買個人,還能挑出這種人才?
一時之間,李志有了些手足無措的懵逼。
楊清玥緊緊看著夏傑,語氣鄭重,不自覺換了稱呼:“先生大才,還請上車一緒。”
夏傑雖然緊張的嗓子冒煙,卻並沒有絲毫猶豫,而是在擺手稱“是”後繞至前方,跨過旁邊的馬夫,欣然上車。
上了馬車後夏傑就感到了絲絲涼意,極為舒適,空間也是極大,光是坐墊就有三處,中心還擺了一案台,上有茶具、書籍、筆墨紙硯等。
簡直就是陸地頭等艙,古版邁巴赫啊!
楊清玥嘴角微微上揚,露出禮貌性的微笑,伸出手虛劃一下:“請坐。”
夏傑微微拱手,隨即起身上前,坐在了楊清玥左側的位置。
“當今天下,禮義不存,道德不興,到處都是戰亂烽火,先生認為是什麽原因呢?”
楊清玥美眸看向夏傑,一臉期待。
夏傑有些懵,背後冷汗直冒,實在是沒辦法啊,就憑他他這點知識儲備,剛剛的那番話已經是極限了。現在就是打腫臉充胖子,也想不到啥啊。
過了一會兒,實在想不到對策的夏傑隻得一咬牙,決定劍走偏鋒:“早在神京淪陷之前,各地就早有異志,與中央離心離德,沒有強力而穩固的中央集權,這種情況早晚都會發生的。”
楊清玥眼中閃過一抹異色,雖然本能的感覺有些不對,但細細回想起來,他說的好像沒什麽問題,父親和叔父在之前也說過類似的話……
夏傑雖然表面淡定,但是內心卻早已波濤洶湧,看著楊清玥遲遲不說話低頭沉思的樣子,心裡更是打起了小鼓。
“咕咚”,夏傑咽了咽口水。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
楊清玥溫婉若流雲的嗓音傳來,明眸中閃過幾許複雜的神色。
還好,還好……
夏傑頓時心中大定,長長舒了一口氣。
楊清玥看了看眼前的少年,貝齒不自覺得咬住下唇,自己雖然是楊家嫡女,家中長輩與老師等人也俱是名儒,可怎麽感覺他對時局的看法卻比我更加深刻呢?
一念至此,楊清玥看著夏傑不禁有些發愣,倏忽間一個想法躍至心頭。
都說我不問世事……
那可以讓他做我的幕僚嗎?
不管是家中長輩,還是叔伯兄弟, 皆是門客成群,幕僚遍地,我收一個幕僚也是沒關系的吧?
想到這兒,楊清玥嘴角微微上揚,笑意嫣然。
此時微風拂過,掀起了她鬢間的秀發,看得夏傑看得不由怔住,心跳加速。
清麗如蓮花的面龐,純淨似朝霞的笑顏,飛揚若流蘇的青絲,宛若畫中仙女。
“你可願做我幕僚?”
“我願意。”
幾乎是下意識的,夏傑瞬間脫口而出,話音剛落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
楊清玥也是一愣,沒想到夏傑答應的這麽快,反應過來後淺笑一聲:“跟著我斷然是不會虧待你的,回去後你便去向徐管家要塊一等門客的腰牌。”
夏傑懵了一下,低頭稱是。
只是……
這話有點不太對勁啊。
什麽叫跟著你,我又不是吃軟飯的……想著,目光不自覺得劃過楊清玥的絕美側顏。
嗯……非要這樣的話,也不是不行。
夏傑眼神飄忽,心裡如是想到。
一路上沒再說話,馬車也是平穩得沒有絲毫顛簸,不一會兒便到了地方。
一眼望不到頭的牆院,幾乎將整條街都連了起來,門口處的蒼松翠竹掩映著“楊府”兩個大金字。朱紅的大門上盡是雲龍紋飾,兩旁的石獅也是高大威猛,氣勢雄壯。
真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了。
夏傑心裡暗暗怎舌。
“李叔會帶你熟悉地方的。”
楊清玥丟下這句話後,徑直朝裡走去,隻留下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