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新紀 九、你真的失憶了嗎？

水中此時飄滿了花燈，將整條河點亮成了星空。

站在拱橋之上，老酒鬼拿起酒葫蘆灌了兩口，砸吧兩下，心情愉悅。

回味之後，對眾人說道:“我尋趙老頭去了，你們年輕人自己逛吧。”

說完轉身便走，棋癡見狀，招呼一聲也跟著去了。

兩人還未走遠，梨花仙子就接著對四個小輩說道:“你們幾個去逛吧，我們就不礙事了。”

秀兒聽到這話，眼裡精光一閃，心裡歡喜的很，卻又不敢表現出來。

梨花仙子看在眼裡，倒也不揭穿她，挽著南山君便走了。

長輩們離開之後，秀兒可算是鳥兒出籠，放飛了自我。拉著清漪看看這個，瞅瞅那個，還為了湊熱鬧，又在河裡放了不知多少花燈，多許了好些個願望。

這會兒，她正走到一個面具攤前，拿著個兔子面具在那裡比劃著，問玉兒好不好看。

“很好看。”玉兒答得真誠。

她換了個貓臉面具，又問道:“那這個呢?”

“也好看。”玉兒答得誠懇。

之後又換了好幾個，玉兒的回答都一成不變:“秀兒你戴什麽都好看。”

秀兒來氣了，教訓起他來。

後面不遠處，忘塵和清漪並肩走著。兩人相貌非凡，一路上引得行人頻頻矚目，甚至有人駐足圍觀，這令忘塵很不自在。一旁的清漪倒是習以為常，對此並不在意。

周圍的熱鬧與兩人之間的寂靜對比鮮明。

清漪不喜這般沉默無言，就隨意找了個話頭，“忘塵，你從前定是個無趣的人！”

忘塵茫然，“為何?”

“如此良辰美景，又有我這樣的美人相伴，你竟然一句話都不說。如此不解風情，難道有趣?”

忘塵立時反應過來，清漪是在怪他不說話，便趣言道:“清漪，你生得這般美，真是讓路人飽了眼福，卻給自己添了麻煩。”

清漪轉頭笑問:“你就沒有嗎?”

忘塵不知她是說自己的樣貌同樣驚人，還是說自己也算路人，便不作回答。

清漪不理會他的沉默，顧自繼續說道:“容顏天生，若是不敢示人，那有什麽意思?還是你隻想自己看，旁人卻看不得?”

忘塵心想，尋常樣貌自是無甚要緊，但你這神仙容顏又豈可等閑視之?

他略過清漪的調侃，出言針鋒相對:“你就不怕有人生出歹心，將你擄了去?”

清漪失笑莞爾，帶著十二分的自信道:“誰有這麽大膽子，敢將主意打到我身上?”

似是覺得自己所言太霸道了一些，就又玩笑道:“難道你是這樣想的?”

忘塵不知道她的底氣是什麽，也不理會她的玩笑，只是誠心言道:“出門在外，當以安危為重。”

“那你真的失憶了嗎?”清漪突然發問。

忘塵被她這當頭一棒直接敲得一滯，頓時駐足。

默視眼前之人，久久不發一言。

四下嘈雜，他卻隻覺安靜。

“看來無論是她已經瞧出了什麽，還是這僅僅只是試探，都沒有再繼續扯謊的必要了。

裝作失憶不過是剛剛蘇醒時，面對未知的本能反應罷了，既然並未落入險地，那便沒什麽益處。

而且一直扯謊，太過累人。”

心中細雨飄散一場，最終百川歸海，匯成一言，“看來我並無扯謊的天分！”

直視清漪澄澈的眼眸良久，他輕輕搖頭。

“我……”

正欲解釋，清漪卻抬手製止，“不用解釋，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覺得你不想說便不說，沒必要刻意遮掩，那樣太累。”

話音一落，清漪便轉身行去，相當灑脫自在。

話到嘴邊，眼前卻沒了聽故事的人，忘塵喉嚨哽得有些生硬。但清漪的善解人意，卻又讓他感到幾分莫名的溫暖。

行事謹慎，觀察入微，卻又點到為止，不加逼迫，真是個美麗而又聰慧的女子，忘塵開始對她刮目相看。

他會心一笑，也跟了上去。

到了面具攤前，秀兒已經將一張老虎面具戴在了臉上，正在給半蹲著的玉兒戴兔子面具。

見到兩人過來，就吹噓起這些面具多麽有趣，非得讓清漪和忘塵也買一個戴上。

忘塵選了張鷹臉面具，看上去有些冷漠深邃。清漪選了一張狐狸面具，隻遮住上半張臉，使她更添三分嫵媚。

幾人路過一處高台，恰巧看到了仁祖救世的戲碼，便駐足欣賞起來。

滾滾黑雲威壓在高台之上，道道閃電從中無情劈出。

“轟隆隆~”

“滋滋~”

雷聲轟鳴，閃電落地。

雖然聲勢駭人，但落到地上卻並無痕跡。

清漪一眼便瞧出這是一種低階幻術，只能騙過未曾修行的凡人和一些低階修士。但將其用在此處卻十分合宜，讓人有身臨其境之感，不得不說這幻術還真是用對了地方。

當氣氛到得頂點之時，一白衣仙人持劍西來，隻身闖入漫天雷霆之中。

台下眾人看到此景，皆為其捏了把汗，擔心他會被雷電劈成飛灰。

可恰恰相反，那手臂粗的閃電雖然張牙舞爪，令人膽寒，但當其劈到仙人周身丈許時，卻如冰雪遇到烈日，瞬間消融，連仙人的一片衣角都未碰到。

看到如此一幕，台下之人被瞬間點燃，口中高呼著“仁祖威武”、“仁祖無敵”……

聲音之大，居然蓋過了雷聲。

待到眾人略微安靜，那白衣仙人緩緩回頭一瞥。雖然他的容貌混沌不清，但他那雙眼睛卻比電光都明亮。

霎時間，所有人都生出一種相同的感覺，仁祖是在看著自己，盡皆心頭一震，喘不過氣來。

“哎~”

一聲悲憫的歎息從仁祖口中發出，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傳得極遠，讓人如聽心聲，久久不能自拔。

眾人尚未從震驚中回魂，便又開始黯然神傷。

最終，當那道身影飛身進滾滾黑雲，與漫天雷光一同消失時，人群之中有人扼腕歎息，有人握緊拳頭，有人高呼仁祖，有人痛哭流涕。

清漪在扼腕歎息，玉兒默默握緊拳頭，秀兒跟著人群高呼仁祖。忘塵心裡有些五味雜陳，不知該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