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總覺得眼前這名素雅端莊的美人有些眼熟,像是不久前才剛剛見過。
“你是?”
美人眼如秋水,盈盈水色裡浮現一絲嗔意,她自然而然的走上前,為陳長安理了理被風吹皺的衣裳,含笑說道:
“爺啊,你怎麽又把妾身給忘了呀?”
陳長安稍微後退一步,眼帶疑問,看向小煦,可小煦眨了眨眼睛,竟也不為他解圍。
好在美人善解人意,拉起他的一隻手放在高高堆起的雪白團子上,柔柔的說道:
“妾身名為安意暖,爺可喚妾身暖兒。”
“安意暖……”
陳長安將手抽回,嘴裡念叨這個名字,轉頭看向安小鈺。
“安意暖……安小鈺……,安小鈺真是你的親戚?”
他嘴裡說這麽說著,余光卻瞥見小煦眼裡似乎閃過一絲莫名的……厭惡?
安意暖莞爾一笑,伸手將安小鈺拉到他身前,理了理女童的發絲,像是一名慈愛的姐姐。
“小鈺是妾身的妹妹呢。早些年,娘親想將妾身賣於那胭脂淚,幸好爺恰巧經過,將妾身從火坑裡救下。”
“妾身十分感激爺,可妾身身無長處,無以為報。後來,蒙爺不嫌棄妾身蒲柳之姿,將妾身收留在床前,倒是讓妾身稍稍心安。”
“這青梅舫也是爺念在妾身日久無趣,親自為妾身置辦操持,好解解悶呢。而妾身這些年也學了頗多好玩的技藝,想著也為爺解解悶。”
“可爺前些年生了場重病,若非小煦妹妹有治療方子,妾身只怕也不想活了。好在如今爺終於大病得愈,妾身當真是無比歡喜呢。”
眼前的美人從戚戚然說到甜蜜蜜,再從甜蜜蜜轉折為淒慘慘,最後又以圓滿如意收尾,起承轉合全都給她說盡了。把陳長安聽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安意暖適時流露出的情緒,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唱戲呢。
陳長安心裡有種奇怪的直覺,安意暖每一句話好像都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他回想起初見安小鈺時,其母親也是說進城探親,這麽一說倒是對上了。
他眼光微動,看向小煦,只見小丫頭煞有其事的附和道:
“是呢,這些年安姐姐可不好過呢。”
陳長安心裡覺得這丫頭有些反常,不過面上沒表現出來,笑著看向安意暖:
“讓你擔心了。不過小煦應該告訴了你,我醒來後就失憶了。以前的人和事我們慢慢來,但我有一個問題。”
他看著安意暖眼中的露出一絲哀色,繼續說道:
“我記得我之前應該是在尋找安小鈺,為什麽一醒來就到了這裡?中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安意暖眼裡露出一些後怕,點頭說道:
“起初我只是聽說城內遭了妖邪,死了人,連鎮魔司都出動了。可等遇上爺和小鈺妹妹時,我才了解到,原來是……被妖邪所害的就有我們的娘親。”
“這麽說我當時是找到了安小鈺?可我怎麽沒印象了?”
“爺應該是經歷了一場凶險的惡鬥,最後是雲水娘娘顯靈,將城內妖邪驅除,剛好救下了爺呢。”
“雲水娘娘顯靈了?”
“對呀,當時全城的人都能聽見雲水娘娘的聲音呢。”
“你怎麽遇上我們的?”
“妾身剛好要去城西的蔬果鋪呢。”
“之後你就將我們帶了回來,順便……通知了小煦?”
陳長安看著安意暖緩緩點頭,眼裡有稍縱即逝的紫色,他心中一凜,而後不動聲色的看向小煦。
誰知,他竟然在小煦的眼裡同樣察覺到了一絲紫色。
小煦眨了眨眼睛,責怪道:
“少爺真是讓人不省心呢,好在是讓安姐姐帶回了家,若是別人,小煦可不依呢。”
陳長安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眉。
從剛才安意暖說話時,他的眉心就傳來一股冰涼,丹田處也有持續不斷的暖意,都在提醒他有什麽不對勁。
於是在他有意觀察下,發現安意暖和小煦的眼裡都會間或閃過一絲紫色光芒。
【小煦和安意暖一定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雖然早就知道小煦這丫頭神神秘秘的,但他沒想到這丫頭和安意暖似乎保持著一種奇怪的……默契。
陳長安略微猶豫了一下,對安意暖笑著說:
“那就多謝你了,意暖。”
安意暖霎時間露出一個讓人怦然心動的笑容,猶如春風拂面,暖意迷人。尤其是她眉間的那股成熟風情,當真是讓人如飲一杯美酒,醇香醉人。
哢————————
忽然。
陳長安識海像是被一根針刺入,而後腦海裡浮現出一副朦朧的畫面。
畫面裡,有人臉色紅潤,面容妖媚,輕輕咬著指尖,眼神迷離的瞧著他。
端莊成熟,嫵媚妖豔,兩幅截然相反的面容竟然隱隱合在了一起!
陳長安識海微微震動,情不自禁的歪頭嘖了一聲。
“爺(少爺),你怎麽了,身體有哪些裡不舒服嗎?”
陳長安抬起眼,眼前便有兩具重影一起圍了上來,
一青春嬌小,一成熟豐腴,幻視間,他竟然覺得二者的眉眼十分相似。
陳長安閉上眼,運起法訣,周身竅穴如星辰般閃爍,將識海波動給平複了下來。
他罷了罷手,示意自己沒事。
可小煦和安意暖幾乎同時拉起他一左一右兩隻手,陳長安自然而然的反手握住二人的手腕。
“我沒事,腦子忽然抽了一下,可能是在床上躺久了的緣故。”
小煦和安意暖同時微微眯起眼睛,裝作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陳長安視若無睹,安慰的拍了拍她們的手,然後蹲下身摸了摸小鈺的頭,笑著看向這名一直沉默的女童。
“小鈺,你還好嗎?”
粉雕玉琢的女童面帶微笑,輕輕點了點頭,眼裡不知在想些什麽,走上前抱著陳長安的手臂,脆聲脆氣道:
“小煦姐姐和暖姐姐對小鈺可好了,小鈺好喜歡這裡, 好想一直待在這裡呢。”
陳長安笑了笑,感覺小姑娘也有些不對勁,於是看向安意暖。
安意暖順手將女童的手扒下來,握在手心裡,溫柔的說道:
“小鈺本就是我的妹妹,我這個做姐姐的自然要好好管教她。”
陳長安一笑,站起身來,忽然同時握住二女的手,一本正經的調笑道:
“得美如此,夫複何求。”
兩女的臉上幾乎同時浮現出一抹霞色,眼裡含春,嗔笑著看向他。
感覺到手中兩股一模一樣的反應,再瞧見兩人眼裡的神色,陳長安心下隱約明白了些什麽。
他拉著二美,笑著說道:
“不如意暖帶我逛一逛這青梅舫?”
美人臉上露出嬌羞的神色,含笑點頭。
不經意間,陳長安像是詫異的問道:
“先前在天香樓見到過青梅舫的姑娘,怎麽沒瞧見其他人?”
“她們在外邊呢,這裡是爺以前專門下榻的院子。”
“這麽說,這裡只有我們四人?”
“嗯,這裡即便是其他青梅舫的姐妹也不讓進呢。除非,爺又看上了哪位姑娘。”
“哈哈,要真看上了,你沒意見?”
“妾身不會有意見呢。”
陳長安自然不信她們或著說她的鬼話。
他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由始至終仿佛不存在的魘魔。
終於想起了在寒風凜冽的那個夢中,小丫頭最後說的話。
陳長安心裡歎了一口氣。
安小煦,你究竟在玩什麽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