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像是一座小型的公園,綠蔭充沛,大部分的小樓閣宇都自然而然的融入到花草林木之中。
用陳長安的理解來說,這青梅舫其實就是區別於胭脂淚那等煙花地的娛樂場所,唱歌跳舞說戲,樣樣都有,唯獨不賣身。
不用說,這又是他這個現代人的手筆。
不過陳長安現在沒什麽心思去思考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現在他眼中的世界好像變了一個模樣。
他一邊和兩女閑聊,一邊奇怪的觀察青梅舫的姑娘。
在陳長安的眼裡,她們所有人的身體裡都有一個銀白色的繭,而繭內竟然是千奇百怪的妖物,都蜷縮在一團,周身有無數像是蛛網一般的銀絲纏繞在它們的身上。
繭內的妖物像是陷入了沉眠,而蛛網一般的銀絲時不時亮起螢光,在繭膜和妖物之間來回流轉。更令他皺眉的是,繭膜像是擁有生命一般微微起伏,偶爾竟然會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虛影。
陳長安不得不略微睜大了眼睛打量著眼前這幾名女子,片刻後發現其面貌都與繭膜上的虛影一樣。
“這是她們的靈魂?可為何她們的靈魂會和這些妖魔……共生?”
陳長安下意識陷入了思索,這時身旁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發現青梅舫的姑娘們正嬌羞的瞧著他。
“少爺,你醒一醒!”
陳長安恍然回過神,銀繭位於姑娘們的中丹田處,也就是肚臍眼,看著嘟起嘴的少女,他不由得尷尬的笑了笑。
安意暖嗔了一眼他,笑著揮了揮手,示意姑娘們先離開,而後看向陳長安。
“爺啊,你大病初愈,還需多加調養。等過段時間身子調理好了,實在想的緊,妾身到時候再叫妹妹們來作陪也不晚。”
“呃,剛才是在想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唉,姐姐們的腰像柳樹一樣,真好看呢,小煦什麽時候也能像姐姐們一樣,到時在肚臍眼周圍貼上一些金粉,跳起舞來一定好看極了。”
“…………”
“小煦妹妹還小,不著急的,若妹妹真想學,不如我來教你可好?”
“真的嗎!城裡都說青梅舫的舞藝是一絕,安姐姐親自跳舞一定更好看。”
“我雖學了舞,但從不曾在外人面前展示過,外面的人喜歡誇大其詞罷了。”
“是哦,姐姐只會跳給少爺看呢,難怪以前少爺時常到青梅舫留夜。”
這時安意暖恰好投來一道嬌羞的視線,嬌羞中又隱隱透露著一絲期待,而小煦也剛好投來一副“你不要不識抬舉”的眼神。
陳長安有些好笑的看著這“兩人”一唱一和,不過並沒有拆穿,他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安小煦究竟有什麽目的,於是先將計就計道:
“那意暖何時有時間?”
安意暖輕輕用手捋過耳邊的青絲,“只要爺想,意暖任何時候都可以。”接著,她與小煦對視一眼,話鋒一轉。
“不如爺近些日子就留在妾身這裡,也好讓妾身為小煦妹妹分擔些?”
陳長安心裡自無不可,不過還是看向小煦,後者又將上次的說辭搬了出來。
“小煦正好要為少爺準備些藥材呢。”
“之前不是已經在準備了?城裡沒有?”
小煦意味深長的回道:“有幾副藥得去城北去找呢。”
陳長安遲疑一下,有些擔憂。
“會不會有危險?”
“小煦之前也經常出去呀。少爺就放心好了,好好陪安姐姐吧。”
陳長安自然不會放心,有先前虯髯大漢的提醒,整個忻水城都有一股風雨欲來的氛圍,小煦這個時候出去恐怕還有其他的目的。
不過這丫頭有意要看住自己,隻得另想他法了。
“有什麽事及時告訴我。”陳長安面上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頭,而後又看向安意暖。
“那就打擾意暖了。”
“爺啊,別說這麽見外的話,妾身求之不得呢。”
陳長安笑著點頭,四人走到岸邊,周圍楊柳依依,旁邊還有一個小船塢,河面上浮著幾隻小船。
此時槐夢正立在橋頭,面無表情的看著東方。
注意到一直跟在他們旁邊的魘魔,陳長安心裡一動。
“魘魔以夢境為修行資糧……與夢有關……”
從剛才安小煦的奇怪反應,再到自己忽然想起與安小煦有關的夢,這件事恐怕也跟這個魘魔有關。
如果不是自己的身體發生了未知變化,也許自己就又要被“失憶”了?
“不過槐夢不是被不戒僧封閉五識了,怎麽逃出來的?”
陳長安發現一旦有了第一個問題,接下來又有無數個問題等他去解答。
“兩個不同年齡的安小煦…………”
想起不戒僧的手劄,金丹境修行者必須要將自己的大道感悟具現化,從先天一炁中凝結出自己的道胎,而後將其孕育催化,最終形成自己的陰神,如此一來便突破到了元嬰境。
“難道小煦是元嬰境的修士?如此一來,從不戒僧手中待出槐夢倒也能對上……”
“先前安意暖的說辭多有問題,得找個機會問問這魘魔。”
陳長安覺得自己已經逐漸串聯起來了一條線,而這一切都與安小煦密切相關,想要查清楚這一切,首先要知道安小煦通過魘魔對自己做了什麽。
“說起來……安小鈺難道也是小煦的陰神?”
陳長安忽然想起來,不論從年齡還是樣貌,安小鈺才是最符合夢中收留小煦時的狀況, 那她也是陰神?
不過,他總覺得現在這個安小鈺與第一次見到的不是同一個人。
忽然,陳長安察覺到一股窺視的視線,低頭一看,安小鈺笑呵呵的望著他,眼裡閃過一絲銀色光芒。
“小鈺,怎麽了?”
“呵呵,長安哥哥真是好福氣呢,能被安姐姐這麽漂亮的美人相中。”
陳長安摸了摸她的頭,詢問後續,小姑娘卻是笑而不語。
他看向小煦和安意暖,不知是不是錯覺,發現二人的笑容都有些……僵硬。
安意暖率先走到他的身邊,順手將安小鈺牽走,眨了眨眼睛,笑道:
“爺逛了這麽久想必也累了吧,先回去歇息吧,妾身也得準備好服飾呢。”
陳長安看著安意暖急匆匆牽著安小鈺遠去,知道其中有古怪,於是問小煦:
“我看你和意暖也挺熟的,難道也不知道安小鈺是她親妹妹?”
“小煦哪知道怎麽又蹦出個妹妹來了,安姐姐不說我還以為是哪裡的野丫頭呢。”
小煦撇了撇嘴,與陳長安走回小院,而後告別道:
“少爺,小煦先回了,要想小煦哦。”
陳長安笑著點頭,目送少女離去。
他原本想要再旁敲側擊些事情,可當他看到魘魔竟然一直跟著他們來到院子,便換了個主意。
等幾人都離去後,陳長安獨自站在院裡,握住赤雪,似乎在看風景。
正當他準備製住槐夢時,卻不料她主動走了過來,開口道:
“陳長安,我知道你能看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