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腳步聲近前,男子緩緩轉過身來,用一雙極具侵略性的目光凝視著燕南歸,“季章兄,許久未見了,怎麽來了金陵,也不和我打個招呼?”
燕南歸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沉聲道:“你我早已恩斷義絕,何須多說。”
男子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輕聲道:“季章,何必如此絕情,當年若不是你舍命相救,又何來我的今日?”
燕南歸悶聲道:“我和任兄也沒想到看走了眼,交了你這麽個兩面三刀的小人。”
“小人也好英雄也罷,那都是俗人的看法,能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這個道理你早應該明白。”
男子走下橋,距燕南歸還有十幾步遠時,又駐足下來。
燕南歸沒給他好臉色,寒聲質問道:“齊知嶽,我沒空與你敘舊,有什麽目地不妨直說。”
齊知嶽仰天大笑:“好,不愧是季章兄,一如既往的痛快。那就恕我直言了,你我情誼一場,即便你殺了我的人,我也可以既往不咎讓你離開南楚,但他的女兒你得重新交給我!”
燕南歸死死地盯著齊知嶽,咬牙道:“做夢!你殺了任兄害死了兆雪,現在連他們的孩子都不放過?良心何安?”
齊知嶽眼神驟然變冷,“燕南歸,我是看在以往的情面上,好意給你留一條生路。別忘了,你殺了陳徽玄和春雨劍的弟子,如今你自投羅網地來到金陵,沒有我的幫助怕是走不出去。”
“我若是怕死,便不會來南楚了。”
燕南歸坦然一笑,什麽事情他都可以妥協,唯獨這件事情,不容商量。
齊知嶽冷笑一聲,沒有再勸,燕南歸若是能被勸住也不至於和家裡鬧翻了。
“燕南歸,以前我就對你說過,行走江湖就行走江湖,你偏偏總喜歡意氣用事,兒女情長是會害死你的。”
“那又如何,要我學你做一個無情無義,冷漠至極的人麽?”
燕南歸搖晃著紙扇,語氣裡盡是嘲諷。
齊知嶽搖了搖頭,繼續勸道:“燕兄,你得罪我和春雨劍,尚且還遊刃有余,只不過這次你還得罪了儒家。都已經自身難保了,你還指望誰保護她?那個拿著木劍的小子?呵呵,不若把她交給我,至少還能活下去。”
燕南歸忽然想笑,他並未指望現在的薑雲升能夠保護林霜晚,畢竟,薑雲升連武道宗師都不算。但,能被劍閣殘存的人看重傳他劍閣九式,只要薑雲升不夭折,必能踏入地仙之境。
到了那時候,天下的局勢就難說了。
見燕南歸不說話,齊知嶽的臉色沉了下來。以他如今的身份,根本無需親自前來,和燕南歸說這麽多廢話。自燕南歸三人進城之後,他們的行蹤便一直被自己的手下掌握,他不過是想給這位老友一個機會罷了,只可惜燕南歸並不領情。
好言難勸該死鬼,好話醜話他都說了,燕南歸還一心想要送死,就怪不得他了。
齊知嶽搖頭歎息:“燕兄,好好考慮考慮吧,活著比什麽都強,這個天下不是你我說了算的,就連我那位皇兄也是身不由己啊。”
“廢話完了就別擋道。”
燕南歸並沒有理會他,真氣纏住身體頓時消失在夜色之中。
齊知嶽望著平靜的秦淮河,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後,一位目生重瞳,穿著褐色甲胄的男子出現在他身邊,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大人,要不要我過去……”
齊知嶽別過半個腦袋,冷聲道:“就你那點身法,追不上他。”
對於自己的這位老友,齊知嶽最清楚不過了,畢竟年輕時,可是被人冠為“天地來去自如”的浪子,雖然很久沒見過他的身法了,但依舊不是常人所能比擬的。
重瞳男子眼睛裡略有不甘,正欲張口辯解,忽然又聽齊知嶽問道:“聽說,城郊外的十七名龍衛盡皆死在了那人的劍下?可曾打探清楚出自何門何派?”
“不曾,屬下去查探過了,兄弟們都是被一劍封喉,並未產生激烈的搏鬥。”
齊知嶽冷笑一聲:“有意思,雖然城郊外並沒有安排鬼仙這等強者,但也有著五名一品宗師,這等情況下,也能做到一劍封喉,我對他有些感興趣了。”
“大人,這人何須值得如此重視,屬下一人就能將他擒獲。”
聽到自家大人如此誇讚其他人, 重瞳男子心中有些不忿。
“未交手之前,不要說這種自負的話,否則遲早你會死在自負上。”
“大人教訓的是!”重瞳男子見齊知嶽有些憤怒,連忙低頭稱是。
“你和向南多盯梢著點,我進宮去了。”
齊知嶽正了正神,皇兄派人截殺陳家子弟的事他知道,只不過並不認同罷了。
南楚根基不穩,在三方勢力中,隱隱呈現一副老三的跡象,現在還免不了那些世家大族的支持,所以他派周錫洪去了廣陵,未曾想,這一去竟害他丟了性命。
“是,大人!”重瞳男子恭送著齊知嶽離去後,眼神望向了橋對面。
他不明白自家大人為何不直接出手拿下那對少年少女,反而要來這找燕南歸廢話。
在他眼裡,齊知嶽不僅是他的頂頭上司,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
對付這種江湖之人,就應該快刀斬亂麻,連根拔起。
……
燕南歸過了橋,一眼就看到了互相依偎熟睡的薑雲升和林霜晚,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淺笑。
齊知嶽說的話他全都聽進去了,可那又如何?
一隻舊燕,終歸還是無法和新燕相比。
燕南歸並沒有叫醒睡夢中的二人,輕輕地將薑雲升背在身後,抱著林霜晚向著自己租好的院子走去。
他的速度很快又也很輕,快到無人能捕捉到他的身影,又輕到薑雲升二人依舊處於睡夢之中,絲毫未曾發覺。
“小子,若我死了,你可要替我照顧好這丫頭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