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夫子近乎十年未曾上過早朝,一直在夫子廟裡閉門不出,就算是貴為皇帝的他,也難得見上這位夫子一面。
楚帝意味深長的看了呂夫子一眼,繼續低頭將大臣們遞上的奏折一一批閱完。
這足足用了一個時刻,處理完最後一份奏折後,楚帝正了正身子,“諸位卿家,可還有何事稟報,無事要奏的話,便自行退朝。”
一眾朝臣低著眉左看看右看看,誰也不敢出來。
楚帝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後,落在呂夫子身上,他知道,眼前的這位可謂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一旦上朝必定有事要奏。
至於是什麽事情,楚帝心中也有份答案。
金陵城不比其他地方,一直都處在他的掌控之中,澹台明昭當街殺人一案,早就鬧得沸沸揚揚。
果不其然,呂子先是對著楚帝抱拳,隨後緩步走了出來:“老臣有事要奏。”
“夫子快快請起,你年齡大了不必行禮,這是朕應允過的。”
楚帝手放在空中,臉上帶著淺笑,似乎他真的很尊敬這位老臣一樣。
呂子直起腰,語氣有些平靜:“想陛下也已知曉,昨日有個狂徒,於鬧市上殺了我儒門的一位弟子。”
楚帝點了點頭,“此事朕也有所耳聞,怎麽,夫子可是知曉那凶徒的下落?”
呂子像是沒有聽見這句話一樣,轉過身望著武將最前方的人,“老臣鬥膽請問王爺,昨日趙總督率領六十名龍衛也在鬧市上,為何這凶徒還能安然離去?”
齊知嶽面色一寒,昨夜趙乾元回來後便將一切告知他,他早就猜測今日早朝會有儒士借此發難,沒想到卻是這位夫子親自前來。
“夫子可能不知,有位地仙十樓的江湖人士也在鬧市中,乾元正是被此人攔下。”
呂子眼神一眯,冷聲道:“是麽,可老夫怎麽聽說,我那位學生死了後,趙總督才出現?”
“所信者目,而目猶不可信,夫子,想必這句話您應該比我更熟悉?”
齊知嶽低下頭,避開呂子殺人般的目光。
呂子眼神眯成縫隙,這句話他很熟悉,是他們儒門至聖說過的話,如今卻被齊知嶽拿來對付他。
他畢竟不在場,無法反駁這句話,不然就是對儒聖的不尊不敬。
所以,呂子換了個角度回答:“子非我,安知我不知?”
齊知嶽沒有抬頭,雙手攏藏在袖中:“後來乾元找準時機將賊子打傷,聽聞夫子在民間素有威望,不若......”
呂子沒有接話,憤然拂袖轉過身去。
楚帝見狀,連忙打個圓場:“好了,二位都是朕的左膀右臂,無需因為這等小事大動乾戈,賊子既然受傷,想必也跑不了多遠,知嶽,回頭你讓人在附近細細搜尋。”
“諾!”齊知嶽應聲抱拳。
楚帝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將目光放到呂子身上,語氣溫和道:“夫子,南楚儒生眾多,不若你也吩咐下去,回頭讓這些儒生留意一點?”
“陛下有令,老臣不敢不從。”
呂夫子彎腰作緝,將自己的想法藏在了心裡。
楚帝哈哈大笑,從龍椅上走了下來,一隻手分別拉著兩個的胳膊,欣慰道:“這就對了,天下人都說我楚國君臣離心離德,朕偏要讓天下人看看,楚國君臣一心!”
“陛下英明!”大臣們紛紛奉承。
“好,既然今日夫子上朝,那麽朕也有話想問夫子,不知夫子可否解答?”
楚帝輕輕拍著呂夫子的手,像是在看情人一般。
呂夫子神色一凝,小聲道:“陛下所問何事?”
楚帝感慨道:“天下十四州,朕隻擁有三州,其中禹州又以南蠻作亂,隔絕南北。朕聽聞儒家之義內天下而外蠻夷,夫子可有辦法教化南蠻?”
呂夫子眼角微微抽搐,他哪能不知曉楚帝的心思,借著教化蠻夷之名把他流放至禹州,他怎能同意?
“陛下,教化之事,非一年半載能夠做到,倘若另外兩位夫子出山,老臣去教化天下。可二位夫子閉關鑽研儒學,若老臣不在金陵坐鎮,中原那群禿驢勢必會重現掀起戰爭。老臣是為陛下著慮。”
楚帝笑著松開呂子的手,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夫子說的是,是朕考慮不周,就此作罷吧!”
呂子抱拳,以示自己的尊敬。
“陛下,老臣還有一件事想請陛下作主。”
“何事?”
楚帝重新回到龍椅上,一手放在案牘上望著呂夫子。
“廣陵陳家陳徽玄被江湖人士燕南歸所殺,廣陵陳家時刻處在提心吊膽之中,不若將陳家遷移到豫章去。畢竟,陳家也是名儒世家,如今豫章書院淪為廢墟,以陳家的財力足以重建。”
“嗯,四大書院毀去其一,重建書院著實是件大事,不容含糊,容朕再斟酌一番。”
楚帝摸著自己下巴,認真帝思索著。在心裡卻是罵了一聲老狐狸,陳徽玄死後,陳家並無大儒,難以和其他士族爭鋒,故此想讓陳家去掌控豫章麽。
“陛下確實的斟酌一二。”
呂子面無表情,右手悄然垂到身後,對著身後的一眾文臣們比了個手勢。
當即,就有二品大臣站了出來:“陛下,臣以為非陳家不可,陳閣老一生兢兢業業,在文人中素有聲望,到了豫章郡必能重新綻放異彩。”
“臣附議!”
越來越多的大臣站了出來,都說該讓陳家遷移到豫章去。
楚帝臉色鐵青的看了呂子一眼,卻發現呂子早已緊閉雙眸,不問事實。
“朕說了,此事還需斟酌一二,莫非你們要反不成?”
“陛下此言差矣,陳家弟子多為才俊,陳閣老為了避嫌故而不用。如今陳閣老屍骨未寒,我等得給陳家一個交代。”
這群大臣們像是沒看到楚帝發火,站在原地未曾動彈一下。
齊知嶽剛回到隊列中,又見這群文臣如此逼迫自己兄長,不由輕笑著上前:“陳閣老屍骨未寒,不若將仇人的頭顱摘下,以此慰藉陳閣老的再天之靈,爾等誰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