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歸,就似一隻晚歸暮燕......
即便飄然逍遙如咫尺天涯間這等身法,也終究難以招架四人的聯手。
那身米白色的長袍碎了幾塊,頭髮也散亂在肩上,看起來淒慘無比。
可燕南歸的嘴角始終掛著淺淺的笑意。
這讓呂子憤怒無比,他不明白為何死到臨頭了,燕南歸還能笑得出來。
於是,呂子加重了勁道。
有著趙乾元和徐向南的輔佐,倒是一時間打的燕南歸只能避其鋒芒,不敢硬抗。
在又一次躲過三人的攻勢後,燕南歸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痛快,好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不過若是你們只有這點手段,怕是留不住燕某!”
齊知嶽定定的看著這位昔日故友,他不懷疑燕南歸的話,燕南歸跟他和任兄說過,咫尺天涯間分為三重境界,從來沒人能逼出燕南歸的第三重。
今日,他們四人聯手下,燕南歸很可能會使用傳說中的三重境——天涯永隔!
真叫燕南歸逃脫的話,南楚的聲望聲勢必然遭到質疑,日後的遊龍司真的成笑話了。
雪,愈下愈大,飄忽紊亂、飛若玉龍,頃刻間,天地茫茫一片。
齊知嶽深呼口氣,不再保留手段,用真氣凝成兩根鞭影,衝著燕南歸呼嘯而來。
燕南歸收起笑意,身子向後傾斜,一瞬間出現在徐向南的身後,化扇為刀照著徐向南後背劃去。
徐向南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來不及有所動作,只能憑借身上的甲胄抵擋。
火光四射,激蕩的扇氣與黑色的甲胄濺起一陣火花,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痕跡。徐向南被震的吐出一口血,砸落在地上。
徐向南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他並不好受,若非他自身實力強硬,又有甲胄護身,只怕這一擊就會要了他的命!
“不愧是燕歸,面對我等四人聯手進攻,依舊遊刃有余!”
徐向南一臉驚歎,換作常人面對他們四人早就屍骨無存了,也只有燕南歸靠著身法一直遊離他們之間,甚至還能傷到他們。
佩服歸佩服,燕南歸還是要死的。
所以,徐向南不再留手,手中長刀一振,淡淡的刀芒自刀身而發,掀起陣陣漣漪將雪吹去。
燕南歸眼裡未見慌亂,從容不迫地將紙扇丟出,腳下一蹬向著趙乾元殺去。
眼下,就趙乾元和徐向南最弱,他要先解決掉這二人,繼續和齊知嶽、呂子周旋,為薑雲升他們爭取更多時間。
四名地仙境,即使速度不如全力爆發的燕南歸,但也是真正的朝遊滄海暮蒼梧!
只要有跡可循,便能在短短幾個時辰內,橫穿大半個南楚。
燕南歸清楚自己的優勢,以一己之力牽製住了所有人。即便有三人纏住他,讓其中一人去追,燕南歸也能憑借身法瞬移至那人面前,將其重新攔下。
這樣做的後果,便是自身的真氣消耗了大半,再拖上一個時辰,估摸著就要見底了。
算算時間,距離薑雲升他們離開後約莫過了兩個時辰,大雪儼然將他們的足跡覆蓋。也是時候離開了。
燕南歸躲過四人夾擊後,輕扶鬢角的發絲,折扇先行,隨後騰空而起,一個翻轉之後抱腿而落——凌燕雲上落!
磅礴的真氣拂散地上腳裸深的積雪,露出了石灰色的地面。齊知嶽瞳孔猛的一縮,他知道燕南歸想要做什麽了。
“快阻止他!”
無需經他提醒,呂子三人齊齊出手,他們皆看出來燕南歸有了退意。他們怎能無動於衷地看著他離去!
刀光拳影,筆墨書香,俱在此刻浮現!
就在此時,一直往北飄落的雪花忽然變向,燕南歸先是怔住,隨後心中一冷,仿佛被什麽凶猛的野獸盯上了一樣。
平常的野獸哪能給他這種感覺?況且,剛才又未起風,雪花為何改了方向?
恍惚中,劍影偏飛,空中散落的雪花瞬間成了萬千劍氣,縱橫天地!
一道低沉中氣十足的聲音置身耳後:“霜劍落千年!”
霎那間,劍光閃動,一時閃的燕南歸睜不開眼,可他反應很快,頓時收回攻擊,朝著身後躍去。
那道聲音的主人見狀,再次揮出第二劍:“雪劍壓滿枝!”
先前的劍氣瞬間分落,如一張密密麻麻的劍網,不斷地緊縮著。
劍網並不只針對燕南歸一人,而是將在場的五人全部籠罩進去,齊知嶽三人心神大駭,他們認出了來人是誰!
正是當日被他們捉住的海無月!
他怎麽出來了?不是被關入天牢裡面等候發落了嗎?
來不及細想,齊知嶽抓著趙乾元和徐向南快速向後退去,可呂子就沒這麽好運了,因太過想將燕南歸留下,直到劍網覆蓋在他身前時,他才發覺自己一頭扎進劍籠裡,出不來了。
“不!”
呂子瞪大眼睛淒厲的叫了一聲,整個身子像是收到擠壓扭曲起來,而後如同紙片碎屑般緩緩飄向空中。
燕南歸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掙脫了劍網,不過體內的真氣也隨之耗盡,身上更是充滿了傷痕。
“海無月, 日後你又得忙了!”
燕南歸攤開雙腿躺在地上,語氣譏諷道。
海無月面色黑了下來,冷哼一聲後,禦劍飛走。
齊知嶽三人並未出手阻攔,他們三人也被忽然出現的海無月震住了。
呂子再怎麽年邁,也是地仙九重的境界,海無月只是輕飄飄的兩劍,瞬殺呂子。
這種手段讓他們感到顫栗。
問題是,海無月是誰放出來的?
齊知嶽心中早有答案,他望著雪地裡的燕南歸,上前一步無奈道:“燕南歸,許多人都勸過你,你遲早會死在兒女情長下,昔日,你為了一個女子不惜散盡千金與家裡鬧翻;今日,你又為了一個容貌相同的人付出了自己的性命,可曾後悔?”
燕南歸怔怔地看著齊知嶽,忽而大笑起來:“燕某來此人間五十載,平生所做之事浩浩蕩蕩,可謂痛快不已,何來後悔?”
齊知嶽搖頭轉過身去,閉上雙眼衝著趙、徐二人吩咐:“送他上路!”
燕南歸的笑聲依舊持續著,齊知嶽卻感到煩躁無比,他也沒想到皇兄竟然說動了海無月動手,呂子一死,儒門真正的大人物必然會現身,南楚的局勢越來越複雜了。
幾朵血梅於白雪上傲寒而開,豪邁的笑聲戛然而止。
趙乾元和徐向南各帶五十名龍衛,向著城外搜尋而去。
齊知嶽不知上哪打了二兩酒,孤獨地站在東城門口。
他在風雪中駐足許久,直到自己徹底成了雪人後,才舉著酒蹲在燕南歸屍體面前。
“燕兄,十八年後……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