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晴空萬裡的天空忽然陰雲密布,不多時便下起了冰雹,砸在士卒的甲胄上發出劈啪的聲響,士卒們低著頭,以免臉被砸破。
他們不敢躲,那些大人物議事的地方陰沉可怕,就連守護在門外的他們都能感受到徹骨寒意。
能讓這些大人物如此生氣的,歸根結底也僅僅是兩張通緝令。
議事大堂內,數名鎧甲精細的男子跪在地上,豫洲州牧狄生坐在上方,神色出人意料的平靜。
下方數人陰沉著臉,大氣不敢喘一下。愈是了解這位州牧的人愈知道,平靜的狄生最為可怕。
“那位潁川都頭四品修為,余下衙役盡在八品之間,金雞寺的覺明和尚是一品修為,他門下的佛門弟子也在六品至三品,皆被一劍所殺,更可笑的是爾等未能查明出手之人的身份。怎麽,還要讓行將就木的劍閣壓在我天策府頭上嗎?”
狄生沒有想象中的大發雷霆,隻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了讓人心驚膽顫的話。
“當然,我並不是責怪你們辦事不力,就算是本官遇到劍閣的老劍仙也是十死無生,只不過這次,你們太讓本官失望了!”
“啪”的一聲,狄生雙手拍在案牘上猛然站了起來,被他視線掃到的人不自覺地低下了頭顱。
“自陛下登基後,我等從暗處轉到台前來,許多人日漸驕奢淫逸,早忘了心中職責,此次卻是狠狠地打了我們天策府的臉,即便是一名外編斥候也是頂著我天策府的名頭行事!幸虧聖上日理萬機,沒空理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否則你們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掉的!”
像是為了驗證狄生的話,門外的冰雹驟然下大,砸落在屋簷上發出利器碰撞的聲響,聲聲激蕩。
狄生抬起目光,繞過眾人徑直看向大門敞開的冰雨,冷聲道:“我等的職責是為聖上分憂,其他同僚巴不得我等失利,此次只是死了金雞寺的住持,本官尚能應付,下一次若是死了寒山寺的僧人,本官護不住你們不說,甚至我頭上這頂烏紗帽也要丟棄!”
跪下眾人渾身一顫,平日裡凶神惡煞的頭顱恨不得埋在地上。
他們知道自家大人絕非危言聳聽,天策府建立於永和十四年三月,當今聖上為將時太上皇封賜的,聖上就是靠著天策府監聽天下,逆轉局面成了皇上。稱帝後聖上並未廢除天策府,而是逐漸轉到明面上拉,昔日天策府的二十四位幕僚驍將皆成了一方封疆大吏!
天策府真正的人員也一直只有二十四位!被世人稱為天策二十四將,他們是當今聖上真正的心腹重臣!這些年來因傷病故去的人不少,僅剩的幾名天策府人員也不過十指之數!
其他人最多也不過是個編外人員。
若寒山寺的僧人真的死了,那群不講理的禿驢便會將這一切怪罪到天策府上,為了平息佛門怒火,他們必然要被送到寒山寺聽候發落,就算自家大人是二十四將之一,也少不了一番牢獄之災。
“事不過二,都通知自己的人手,最近都勤快些,務必查明出手的是上代哪一位劍仙,必要時,發動天羅地網誅魔!”
所有統領盡皆起身,對著狄生拱手道:“諾!”
豫洲冰渣如刀,益州卻是日散無雲,薑雲升和林霜晚跟著老人一路來到了雍中郡。
路上的酒館城池逐漸少了起來,一路上稀稀疏疏的半天也見不到人影。薑雲升費了好大功夫才從這種落差裡面走出來。
老人見薑雲升多有懈怠,也不多說什麽,畢竟薑雲升第一次來益州,有些事情不知道也屬正常。
“益州,我也是許久沒來了。”老人望著前方,無比感慨,蕭瑟的背影中充滿了故事。
林霜晚微弱道:“我聽說,許些歲數前這裡被稱為劍州......”
老人讚賞地看了林霜晚一眼,笑道:“你知道的還挺多,不錯,益州蜀中地區有處關隘,兩面為懸崖峭壁,飛鳥亦渡不過去,雍朝十之三四的戰役多在哪兒發生,故而又叫劍州。我劍閣,當年就佇立在兩座劍山之上!”
薑雲升未曾見到過兩座山峰,但師父都如此說,必是崎嶇險峻,一時間擔憂無比:“那師父,劍關早已荒廢無人打理,我們該如何上去?”
“入我劍閣難於上青天,劍客本就該與天而爭,你若是登不上去反倒讓為師笑話。”老人笑嘻嘻地看著薑雲升,給足了壓力。
薑雲升被老人打擊的鬱悶無比,心中卻是鉚足了勁,暗想不能給師父丟臉。
“接下來的路不好走了。”
老人一聲歎息之後,身上仿佛多了某種變化,薑雲升有些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卻覺得此刻的老人如同一柄鋒利出鞘的利劍。
利劍出鞘,必定見血。
薑雲升很小聲地問道:“師父,前面有危險?”
老人很肯定的嗯了一聲,解釋道:“劍州多疲郡,官府自應不暇於是江湖遊俠多了起來,三教九流之徒應有盡有,我劍閣當年便是坐鎮劍州,為雍朝幾代帝王鎮壓甲子。劍閣和雍朝大勢去後,誰也不知道現在的劍州是什麽模樣。”
話音剛落,前方小道上忽然騰起了迷霧,又多了三道迎面而來的身影,其中一人語氣親和道:“道友說笑了,劍州依舊是從前那個劍州,何來的變化?”
薑雲升和林霜晚絲毫未察覺三人是如何出現的,他們現身的那麽突兀,又那麽自然,仿佛在這條小道上等候許久了。
不管是敵是友,都說明眼前三人不簡單,薑雲升心中警惕,右手卻是朝著左腰間摸了過去。
老人臉上沒有絲毫波瀾,語氣平靜道:“也不盡然,對於後周那位來說,疲郡於他無益,各地郡府也不過是走走過場,並未安插什麽心腹鎮守,導致龍蛇混雜。龍蛇混雜的地方出現個什麽牛鬼蛇神的再正常不過了。”
“呵呵,閣下真會說笑。”
薑雲升看不清三人的面容,只是說話的那人聲音中多了一絲尷尬。
“我若不是說笑呢?”老人不依不饒道,語氣也多了幾分冷冽:“天策府就讓你們三個人前來送死,還真是被人看扁了!”
聽到此話,三人頓時停下腳步,站在遠處凝望著老人,一抹若隱若無的殺意憑空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