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松也是當即明白了女人口中的“公子”是何人。
按老人的說法,現在這龍鱗縣裡邊就這條蛟龍最大,三人並未刻意掩藏氣息,這麽快被找到早已在預料之中。
“帶路。”
陳景松冷聲道,兀然站起身來。
那女人也不惱,只是微微一笑。
縱是天才又如何?等見到我家公子,不還是俯首求饒?裝若野狗?
鯉魚精心中得意,施施然轉身,領著三人上了二樓雅間,“四海閣”。
一張紅木八仙桌,正中坐著一位穿著黑色華袍的少年,袖口龍紋纏繞,神色倨傲,右手拿著一隻青瓷酒杯,輕輕晃著,身後兩位窈窕侍女捏肩捶背,周圍暗處還有侍衛警戒。
那少年應該就是正主了,而周圍的侍衛皆是臉色麻木,面無表情,應當是被那蛟龍以某種手段操縱的修士。
“三位,請入席。”
少年似乎想要讓自己的聲音盡量溫和,但他那種目空一切仿佛高人一等的戲謔眼神卻不加掩飾地落到了三人身上,尤其是——陳景松。
“那老東西跟我說今天送來了三條大魚,沒想到還真是大魚。”
少年抿了口酒,微微向後一靠,閉上了眼睛,身側的侍女便心領神會,替他揉起了太陽穴,
“兩個選擇,一,你們吃下眼前的菜;二,我吃你們。”
少年睜開眼,那原本漆黑的眸子卻驟然化為了金色豎瞳,眉宇間盡是殺意,連他身邊的侍女乃至四周的侍衛都忽感心神震動。
三人巍然不動,白浮生看著眼前的菜若有所思,陳景松冷笑連連,身上開始隱隱有氣機流轉,陸離乾脆地閉上了雙眼,右手已經在袖中捏住一張符籙。
見狀那少年粲然一笑,露出滿嘴尖利的牙齒,嗤笑道:
“這大夏的修士都這麽狂妄?”
話音未落,一股磅礴的氣機便開始在陳景松身上流轉,恍若蓄勢待發的滿弓,驟然,一柄不過拇指長的飛劍猛地出現,頃刻間便來到少年身前,卻又在其身前不過二尺堪堪停住。
陳景松看著把身旁的侍女擋在身前的少年,幾乎快要氣笑了起來。
“怎麽停了?你不殺她?”
少年佯裝疑惑地看著陳景松,提著人往前走了兩步,飛劍也退了幾分,忽然他像是沒了興致,竟隨手擰斷了侍女的脖子,把屍體扔到了腳邊,甚至還嫌棄地踹了一腳。
“你不殺我殺。”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蛟龍會做出如此荒誕的事情。
“你們過來,擋在我身前。”
少年環顧了一圈四周的修士,看到他們三三兩兩地走了過來,極為得意地看向已然怒火中燒的陳景松,
“怎麽?你要殺我,先殺了他們,殺了你的——同類,你們還算同類嗎?看上去你跟他們這種廢物不太一樣?你會殺掉這些廢物螻蟻嗎?如果你殺了他們,那你跟我有什麽兩樣?”
陳景松忽然間有些恍惚,他仿佛回到了那令他永生難忘的一天。
當日那大妖也是這樣的眼神,一樣的戲謔,仿佛在嘲笑自己道貌岸然,虛偽而不自知,仿佛在說自己遲早有一天也會成為和他們一樣視生靈如草芥,一心只求大道的人上人。
看著那些臉色麻木,已經心如死灰的修士,陳景松終究還是沒下得了手。
“嗤,我還以為是什麽絕代天驕呢?原來也是個廢物罷了。”
少年從眾人擁簇中走了出來,一臉嘲弄地看著陳景松,看著後者越發憤懣的神色,他就越發的得意。
忽然,他看到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白袍青年動了。
白浮生走到桌前,用手指沾了沾盤子裡的菜,又將食指放到了口中抿了抿。
“神魂上的印記麽?這是蛟龍一脈的天賦神通?”
他好奇地看向那位有些錯愕的少年蛟龍,希冀著得到答案。
“呵呵,無知的廢物,知道有問題還敢吃?”
少年冷笑道,忽然他卻臉色一變,
“為什麽!為什麽你沒事!”
白浮生當然不會回應他,回應他的只有出鞘半寸的萬事小。
一如既往地劍氣橫生,不過白浮生做出了一些變化,那蛟龍和那些修士之間的神魂聯系在頃刻間被激蕩的劍氣攪碎,連帶著整個隔間都要爆裂開來。
逃!
少年猛地回頭,一爪撕開了牆壁,顧不得在其體內瘋狂肆虐地劍氣, 便顯化出本體,巨大的蛟龍身軀便出現在龍鱗縣上空,繼而瘋狂地向天邊逃竄。
“還不出劍?”
白浮生看著愣在一旁的陳景松,出聲提醒道。
而後者眼神極為複雜地看了一眼白浮生,隨即也一個縱身,往天邊追去。
見陳景松離開,原本還在思考怎麽破局的陸離也終於回過神來,朝著白浮生點了點頭,也離開了客棧。
於是二樓剩下的就只剩一群茫然無措的修士和滿地的狼藉了。
忽然間,白浮生瞥見一道身影,似乎想要偷偷離開。
“過來。”
那原本應該是陪侍在少年身邊的鯉魚精身形頓時僵住,極不情願地轉過了身,而那些修士也漸漸回過味來,自覺地讓開了一條路。
一人一妖就這麽尷尬的對視著。
“你叫什麽名字?”
“彩兒。”
“你以後叫小鯉。”
女人驀然抬頭,一臉不解。
“你不會還想著你那公子能活著回來吧?”
這下倒是輪到白浮生驚訝了,他沒想到這人能這麽天真。
且不說自己那一劍已經傷到了蛟龍根本,給予了他神魂一記重擊。
那麽大的陣仗,就算陳景松和陸離兩個人沒辦法解決,真當這方圓三千裡以內沒有高人?
登時一問緣由,便是一份功德,和一份綿延不絕的水運到手,相信很多人都願意出手。
從那少年決定顯露真身逃竄開始,這邊關便沒了它的活路。
池塘雖小,亦能淹死真龍,更何況是一條小小蛟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