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就是阿祥?他進府不到兩月怎麽就能為納氣道士做事?
或者是他有所謀劃能讓自己二人脫身,可他體內空空,毫無靈氣,仍然未到明性,能使些什麽手段?
白海悄悄打量那灰服仆役,那人靜默侍立前方,衣袍寬大,鬥笠蒙面,自己又非納氣道士能有神識觀人,實在分辨不清。
鎖鏈套著的仆役已全部癱倒地上,等待著周玄老道一一招去。
沒一會兒,地上便稀稀散散落了二十來張人皮,隻留白海與兩位灰服仆役。
周玄老道湊近丹爐輕嗅一下,平淡神色隱隱露出兩分激動,又將白海招起來,就要掐個道決。
白海心裡悲哀,差距如同鴻溝,實在想不到辦法,看來就要葬身此地,還成了他人食糧。
卻見那不曾開口的灰服仆役上前一步,彎腰說道:
“啟稟道長老爺,二十四名仆役都是在下精挑細選所得,煉成的人丹一分不可多,一分不可少,此人可留著服丹晉升後吞食,益處更甚。”
聽到仆役嗓音,白海心中又燃起希望,此人正是盧祥,他果然還有法子!
老道盯了盧祥幾息,幽幽開口:
“若是入魔後未見你口中真法,你可知會落得什麽下場?”
“盧祥資質愚鈍,入不了道途,只求道長得見真法後賜我一場凡俗富貴。”
“你一介凡人,哪怕想在凡世中劃地稱王貧道也可予你。”
周玄將白海重重擲在地上,摔得他齜牙咧嘴,又單手一揮,另一灰服仆役身上冒出血光,
“老爺,為何......”
仆役隻來得及慘叫一聲,便沒了生息。
“王雨,你侍奉貧道五十年,不是將一身性命都交付於我嗎?”
周玄老道吞下血光,面色潮紅,獰笑著一拍丹爐,飛出一顆靈氣氤氳大丹,被枯瘦手掌緊緊攥住。
“大道三千,貧道以魔求仙又何妨!”
言罷,他一口服食大丹!
盧祥摘去鬥笠,來到白海身邊將起扶起。
白海愣愣地看著他,他臉上陰鷙全無,溫和笑著,仿佛一位翩翩君子,與自己印象中那狠厲倔強之人截然不同。
“阿海,你能來此,我很高興。”
他緩緩說道,眼中有掩飾不住的欣喜,又朝周玄努了努嘴。
白海順著他的動作看去,先是聞到一陣油膩肉香,又見周玄身上肉瘤翻湧,撐破黃色道袍,整個人同道冠一齊跌落在地。
氣息暴漲,雙目赤紅,眼眶中爬出黑紋,一張老臉正在重回年輕,他大笑開口:
“壽元,壽元都回來了!”
頭頂黑炎凝聚,一寸寸生成張黑底白紋符籙,他竟真在晉升種符!
“那便是火鴉府的黑鴉毒火符,最是陰狠毒辣,可稱一流。”
盧祥溫聲說道,又拍了拍白海肩膀,
“阿海,且為我賀。”
他一步步走向狂喜老道,口中誦道:
“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
誦經聲傳入白海耳中,隻覺心境平和,腦海空白,
卻看到周玄丹田亮起一道幽光,他停止大笑,怔怔看著盧祥,
“師尊......師尊你為何來了。”
他雙手撐地,連滾帶爬向後退去,滿臉驚恐,
“並非如此,並非如此,師尊,徒兒只是誤入歧途。”
盧祥如同不曾聽聞,仍是笑著誦經,步步逼近。
“納氣七十余年,仍是摘不得一道符籙......”
周玄漸漸不再後退,他跪在地上,涕泗橫流,仰面對著盧祥,重重磕頭,
“徒兒無能啊!”
丹田幽光大盛,他頭頂黑符連帶著磅礴種符氣勢一並沒入幽光,直至化作一枚黑色種子模樣,其余身軀消散。
盧祥不再誦經,拾起黑種服下。
“種符之妙,竟至於此。”
黑炎繚繞,周玄氣息出現在盧祥身上,更甚兩分,可他眼神清澈,看不出半點入魔。
“阿海,你雖少年老成,但太過心軟,此刻想必已怕我到了極點。”
白海呆立當場,如何也開不了口,盧祥說的沒錯,他隻覺面前此人陌生得可怕。
“兩年前,你入了府,我偶得兩門道法,一門種心魔,一門竊道果,
苦心打聽挑選,總算選定了這周玄老修,他修為深厚,心性卻普通,
又以竊道果的法門引他上鉤,卻不知我已給他種下心魔,最後成就我來種符。”
盧祥悠悠說完,看到白海沉默不語,歎息一聲,又道,
“你天賦不錯,尚可嘗試玄門正法,我蹉跎七年,還是可憐凡人,朝不保夕的日子,我過得很怕。”
他又丟了一物到白海腳下,正是周玄的儲物袋,金絲銀線,精致不凡,
“我抹去了印記,周玄近百年積累,你大膽用便是。”
盧祥鄭重拱了拱手,飛至空中,衣袍獵獵作響,
“願你我二人命運可握在己手,阿祥就此別過。”
說罷,化作一道黑色火光,轉瞬遠去。
白海靜站良久,終於聳拉身子長舒一口氣,又對著盧祥離去方向跳腳大罵:
“狗屁的正魔,我白海是那種迂腐之人嗎!你種符了,你了不起!”
又一把將腳下儲物袋抓起來,塞入懷中,
“老子也是拚了命的,如何拿不得。”
環顧四周,盧祥遁走時黑炎席卷,此地的人皮,丹爐等都被抹了個乾淨,隻留幾朵血毒焰蘭慵懶跳動。
白海扭身出島,又故技重施離了陰水沼澤。
輕踹了裝睡不想動彈的肥虎白山一腳,翻身躺到虎背上,如今白山體長丈余,肩高四尺,勉強能躺下。
“小山啊,給你大哥找個安靜點兒的地方。”
白山眼神一動,慢悠悠地走進山林,白海也懶得戳破它想摸魚的心思,貼上兩張斂氣符,索性在虎背上好生休息一番。
晃悠了有個大半日,白山輕吼一聲,白海才睜眼一看,正是那日封正白山之處。
跳下虎背,掏出周玄儲物袋,心神沉浸進去查看了一眼。
“真是個狗大戶,這銀色的是中品符錢吧,竟然也有百多枚。”
符錢之間為百比一,這筆符錢絕對是巨款,更遑論其中還有上品符器,丹藥,符籙,散落堆著的下品符錢不少,只怕讓一天賦不錯的凡人修成種符的資糧都足夠了。
白海咂嘴,取了不少靈酒佳肴出來,又費了不少氣力挖了個三丈深坑,將儲物袋丟進去,壓實地面。
見白山不解地盯著自己,白海嘿嘿一笑,
“這筆錢太多了帶不走,留在這兒等萬一哪天咱哥倆遭難了要逃離宗門,還能憑此東山再起。”
又讓肥虎盤臥好,白海悠哉躺在毛茸茸的肚皮上,飲酒吃食,時不時給虎口中也塞點。
前世孤僻,今生命運多舛,稱得上好友的不過盧祥一人,可也算不到世事難料。
白海腦中雜七雜八想了很多,又逐漸在滿山夜色撫慰下平靜下來。
小劍旁的懸空銀符金光圓滿,璀璨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