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地僧?
白海心中頓時多出幾分警惕,這家夥說不得就是什麽‘佛魔’。
灰衣僧人似未見到來人,只是一板一眼地清掃,白海打量對方著裝,納衣戒疤,是佛門無異了,心中思忖一二,開口問道:
“在下為過路香客,敢問大師此寺供奉哪尊菩薩,我欲上香祈福。”
寺院有清風生起,將那團枯葉又吹散開,灰衣僧人動作一滯,茫然抬起頭來,容貌普通,看著年歲不低。
見對方無應答,白海又詢問一次,真氣勁力已悄然運轉隨時準備出手,那灰衣僧人又‘啊’了一聲,如才反應過來般愣愣說道:
“菩薩?貧僧也不知是哪位菩薩,施主若要上香就進殿去吧,只是勿要衝撞了貴人。”
說罷,他又去打掃被吹走的枯葉,白海暗自皺眉,他並未發覺此僧身上有何不對,但又不願相信對方真是個普通和尚,便問道:
“謝過大師應允,還不知大師法號?”
正經的佛門中人都會拋去俗世姓名,取一法號,也算試探此人身份。
灰衣僧人這次倒是不再猶豫,一邊揮動掃帚一邊低聲說道:
“貧僧法號‘苦風’。”
苦風?聽不出什麽來路。
見對方又變得木訥,白海搖搖頭,走入那殿中。
大殿空曠,兩邊隻零零散散立了些護法金剛佛像,正中有尊菩薩像,騎著白象,右手持**,雙眼微睜,面色淡然。
白海對佛門菩薩知曉不多,眼前是哪尊他也曉不得,索性懶得去想,只是看向菩薩像下跪著的人影。
其身著鵝黃繡白玉蘭裙,頭戴吉服冠,披散的青絲隱隱泛白,身形纖細,虔誠地念著不知名經文,氣質不俗,想來就是苦風和尚口中的貴人了。
白海有心想同對方攀談幾句,倒不是看上其姿色,而是要試試能否問出‘佛魔’蹤跡,卻一時不知怎個著手,便先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根香燭,走到了菩薩像前。
這根香燭還是那日於水君廟外買的,品相不錯,白海點燃供上,轉過身來看向跪地誦經之人。
五官有些妖媚,氣質又極為素雅,臉上可見淚痕,好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仍是未發覺對方有修行的跡象,白海心中也犯了難,莫非自己找錯了地方?可這城中只看到這一家寺廟啊。
一時糾結,還不知如何開口問問此女,對方卻睜開雙眼,淚眼婆娑地朝白海說道:
“這位公子,你可相信緣分一說?”
白海眉頭一挑,這算是自己被動觸發劇情了?也不驚慌,細想一陣後回道:
“緣分?我不信的,屈服所謂天意者,只會被天意玩弄,我想要甚,只會自己爭取。”
那女子一怔,眼中明亮不少,口中喃喃著‘自己爭取’,好幾息後又對著白海開口:
“公子是個有心氣的,不知可曾聽聞過心網白蛛的故事?”
心網白蛛?心罔寺?白海心中一動,面上不露聲色,拱手道:
“在下從未聽過,願聞其詳。”
女子展顏,似是很開心,笑著講起來:
“據說是在很久以前,有一地遭了旱災,生靈們都快渴死,
一家寺廟的大門上有隻結了網的白蜘蛛,它七日不曾喝水,就快要告別世間回歸佛土,
這時有風吹過,一滴甘露落到網上,對著白蜘蛛說;‘快些喝了我,你又可以活下去了。’
白蜘蛛隻想活命,慢慢地將這滴甘露喝了乾淨,又香又甜,是它這輩子不曾體驗過的滋味。”
說到這裡,女子神色變得緬懷,隨後歎息一聲,苦澀地再次開口:
“白蜘蛛雖然活下來了,卻愈發思念甘露,它後悔了,應留下對方一點陪伴自己才是,
終於它久思成疾,時日無多,幸得有一天有高僧經過,它連忙問高僧:
‘大師啊,我想念甘露,我該如何才能找到他呢?’
大師將白蜘蛛拿到手中,認真地回復它:
‘蜘蛛啊,你與甘露有三世緣分,第一世是石橋與行人,第三世是蜘蛛與甘露,直到第三世,你們才有可能修成正果。’
白蜘蛛又問該怎麽修呢,大師不語,只是將白蜘蛛拋入了輪回。”
輪回?白海眼神一凝,輪回轉世早被證實是虛妄之言,這女子究竟是什麽時候的人物?不過現在不是問話的時候,他繼續耐心聽著對方述說。
“到了第三世,白蜘蛛成為了皇室的公主白珠,甘露成為了當世第一的才子,公主以為兩人終於能走到一起了,可皇帝卻讓甘露迎娶丞相之女,
都說苦心人天不負,可為何會這樣呢?
我為他搜尋古籍,我為他聘請名師,我為他開文會揚名,甚至殿試前我跪在父皇寢宮前三天三夜,求他點甘露為狀元,
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他了,為何會這樣呢?”
白珠公主的語氣愈發急促,臉色也愈發痛苦,一雙大眼又被淚水填滿。
“明明是注定的緣分,為何總是修不得正果?公子,你說我該怎麽辦?”
她抬起頭來,滿臉希冀地看向白海,似乎真在指望對方能出些主意。
看著對方臉上隱隱裂開的複目,白海心中一曬,看來那‘佛魔’就應在了這白珠公主上。
但秘境中出不了種符及以上的戰力,他也不懼,走一步算一步了,能不打是最好,便思索一二正經回復:
“如若你確定他心中有你,那就不要在此苦求菩薩,拉著他去找皇帝賜婚也行,兩人私奔也罷,總比獨自落淚看著對方離去好。”
這也是白海的真實想法,他不認命,想要的東西也不會坐等其成。
白珠公主思量起白海話語,臉上複目漸漸收回,又變回那副清美模樣,她鄭重點點頭,朝白海道了聲謝,就急匆匆地小跑出寺外。
白海一愣,真有這麽簡單嗎?難道自己也會嘴遁不成,不過不管怎樣,先去看看吧,能帶走一頭活的‘佛魔’自然最好。
就要邁步跟上那白珠公主,白海卻見到那灰衣僧人停下手中動作,悵然若失地看向寺外。
似是察覺到白海目光,他轉過頭來歎息道:
“施主,你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