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摸了摸額頭印記,似是一朵寶蓮,但其中又無甚玄妙偉力,仿佛真就是有形無神的死物。
也不知那僧人給自己這東西是為何。
白海搖了搖頭,看向眼前破廟。
廟前泥地盡是落葉灰塵,廟匾不見,大門殘破,只能隱隱見到一座半截佛塔矗立廟中,或許代表著往日寺廟輝煌。
往前走了幾步,又看到一人影。
此人身材矮小,身著明黃道袍靜立,竟露出幾分寧和禪意,他聽到動靜轉過頭來,對著白海笑道:
“不想白道友除卻玄門道心,於這佛理上也有這般天資,我仗著些提前備下的手段,也隻比道友早幾息從那‘佛心夢’中脫身。”
此人正是那田廣,他額頭上同樣有一寶蓮印記,語氣自然,似乎心情不錯。
佛心夢?應就是那僧人口中的無窮輪回,不過夢境也能修出佛心?
又想到道家中亦有黃粱一夢,爛柯棋緣的典故,白海心中一動,兩家手段有些相通啊。
一邊暗自思索,一邊對那田廣作了個道揖,雖不知為何此人近日對自己有些熱情,但伸手不打笑臉人,表面上和氣一團不算壞事兒。
田廣見狀笑容更甚,走近過來,看著白海額頭印記再次開口:
“世間無有輪回,佛門中大多也是這般認為,可修行斷舍離法的和尚又必須深陷紅塵,最好是一世又一世的磨煉,或能得到一顆無垢佛心,立地證得菩提法師境界。”
乘緣沙彌,離欲僧人,見心和尚,菩提法師,這通用的四重佛門境界與道家的明性道童,納氣道士,種符真修,丹成真人對應。
菩提法師境,其心性神通並不遜色於丹成真人,白海雖不通佛經,但佛門境界還是知曉的,這斷舍離法果然與至性修行極為相似,都可稱之為一步登天啊。
正在白海心中驚疑不定之時,又聽得田廣繼續說道:
“故有佛門大偉力者,開辟這舍離古刹以夢境衍化輪回,供弟子修斷舍離法,後由‘無心寺’繼承,讓其獨尊佛門近千年,只是可惜......”
田廣搖了搖頭,轉身看向那座古廟,神色有難以道明的複雜,
“仙人身殞,佛陀隱退,舍離古刹的佛心夢,化為夢魘,困住了所有修行其中的佛門子弟,
無心寺的九千沙彌僧人,依賴秘境靈機能苟活至今者不到百數,無窮無盡的輪回,已全數淪為佛魔了。”
仙人身殞?佛陀隱退?白海心中一震,他記得自己好像在何處見過這般景象,卻如何也想不起來。
看著田廣背影,白海心中警惕更甚,此人來歷絕對非同尋常,這些隱秘之事絕非一介所謂玄門親傳就可知曉的。
田廣不清楚白海心中所想,只是扭過頭來,招呼白海入寺,說其中有大好處,隨即便先行走向寺門。
白海遲疑幾息,想不出更好法子,隻得跟在此人身後。
寺中無人,只有一番殘破敗落景象,路過一間間廂房,白海都能感知到額頭印記跳動,似在提醒他不要錯過其中機緣。
可田廣全然不聞,埋頭向寺中深處走去,看起來對此地頗為熟悉,白海實在按捺不住,終是發問:
“田道友,你為何會對此地這般熟知,還有莫非就你我二人脫離那佛心夢,其余人等呢?”
田廣停下腳步,回身看向白海,臉上似笑非笑地開口:
“且放心吧,舍離古刹衰落之後,不僅種符以上修士進來不得,就連其中衍生的佛魔也受到壓製,無甚神通,你那幾位兄弟本事不錯,雖會吃些苦頭,但也無虞。”
說罷,他又從懷中掏出一顆灰珠,在手中拋了幾下,問向白海:
“至於我為何對這秘境如此熟悉,白道友可知此乃何物?”
白海看向那顆灰珠,放出神識細細查看,隻覺此珠若有若無,又有一股玄妙佛韻,隱隱有經聲傳出,聞之腦海中悄然生出一尊赤身僧人像,幾乎就要讓白海靈台失守跟隨誦經。
連忙收回神識,吐出一口雜氣,白海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
“這是佛門舍利?”
舍利者,與佛門修行人境界無關,只看其對佛法參悟如何,愈是佛法高深,佛心無垢,坐化後就愈可能結出舍利,白海雖不知其有何用,但明白這是絕對的佛門至寶。
“然也,此舍利還不算尋常,是無心寺最後一位羅漢果位者的遺留,由千無山偶然得到,暗自私藏。”
白海已不知說甚才好,羅漢舍利,只怕比自己一身寶藥法典都來得珍貴,這田廣莫非是萬嶽真人嫡子,能有這般厚愛?
不過這樣也就說得通了,憑借此物,田廣只怕在這秘境來去自如,知曉些隱秘也就不算事了。
田廣隨手將灰珠塞回懷中,並不擔心白海會暴起搶走,又走在前方領路。
白海不再言語,既然對方有本事,自己先跟著看看情況也行,說不得還能蹭點大機緣。
兩人前行一會兒,就來到那半截佛塔之前。
這佛塔從中截斷,只剩下七層,最底層立著一尊石碑,上面刻有繁雜經文,其余幾層則是畫有諸如羅漢降魔,菩薩度人的景象,不過滿是裂紋,有些淒涼。
白海瞧了瞧那石碑上的經文, 是從未見過的文字,望之心中平靜,不過也無其他神異了,於是又看向田廣,看看他意欲何為。
田廣將那羅漢舍利丟出,後者緩緩飛到石碑之下,沒入了土中,一時平靜,他又對白海說道:
“道友可知這碑上刻著何經?”
“不知。”
“呵呵,此經道友不僅知曉,還親自誦過,喚做《大日三千界光照經》。”
白海有些明悟,原來灰衣僧人苦風念的經文叫這名字,但知道了名字他也不清楚此經有何用,便問道:
“這經講的什麽?”
田廣輕聲一笑,緩緩開口:
“大日如來,光照三千界......,說的是鴻蒙宇宙之中有一尊大日,祂是現在佛祖所化,以無上佛光照耀三千世界,賜予萬物靈性,命力,指引眾生渡過俗世苦海,來到祂的身旁完成超脫,
其中教義不論,有一點倒確未說錯,的確有三千世界,這山海界不過其中滄海一粟。”
白海對此到不怎個吃驚,三千界就三千界吧,離自己太遠,懶得關心,便隻繼續問道:
“那這經刻在這裡又是為何?”
田廣招手一下,石碑下漸漸生出金黃佛光,佛光轉眼變得絢爛,將這灰蒙蒙的舍離古刹照得通亮。
這佛光並未傷人,身處其中還有暖洋洋之感,白海眯起眼睛,他見到石碑裂開,露出一具金燦燦的骨骸,盤坐持印,似是佛門高修。
田廣走向那具骨骸,額頭印記明亮,他笑道:
“刻在此處,自然是指引我等超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