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懼段如淵還能有甚手段,樹倒猢猻散,段如淵在商會的人馬他自認已經收服不少,剩下的也掀不起何種風浪。
但不知為何,洛新隻覺這般枯坐下去會有不妙產生,正要打個眼色讓桌上一人進後堂查看,卻看到面色蒼白的段木走了出來。
“小木,會長如何了?我等隻願會長無虞,無他坐鎮,商會日子只怕難捱啊。”
聽得洛新話語,段木苦澀一歎,又對端坐一旁的吳老先生拱手道:
“謝過吳供奉出手,只是天不遂人願,家父已經離去了。”
大桌上的商會高層們面面相覷,隨後在洛新帶領下離桌來到段木身旁,紛紛勸慰。
吳老先生只是歎了聲節哀,他心裡清楚那一針不過能讓段如淵回光返照而已,隨後先行出了大廳。
其余人等見狀心中均松了口氣,洛新竟然老淚縱橫,握著段木雙手連聲說道要讓他來為會長準備風光大葬。
不料段木似乎受了極大打擊,神色麻木,輕輕抽出手來道:
“謝過諸位關心,家父不喜排場,入土一事我親自操辦即可,
此外,段木自知才疏學淺,全是依仗家父威嚴才能忝居高位,如今辭去商會議事職位,還望各位體諒。”
那洛新似乎極為惋惜,連聲要讓段木留下,自己退位讓賢,‘石翁’齊留也不住開口,稱會中不能少了段氏子。
“我意已決,祝錦藥商會在各位帶領下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段木語氣誠懇,隨後道別離去,背影孤寂。
他剛踏出大廳門檻,發覺門外有位藍袍禿頂道人,這道人容貌凶惡,一雙吊角眼轉個不停,面對段木的拱手只是冷笑一聲。
段木也不惱,漸漸走遠,聽得背後那道人入了大廳後洛新不可置信的驚呼,他嘴角微微勾起。
......
樊樓華燈初上,靡靡之音不絕,可在這高樓的一間天字號雅間中卻無有絲竹管樂,只有兩人品鑒酒食。
“陳供奉且看此魚,喚做‘冷須寒魚’,是這清江裡難尋的寶魚,其肉宛如冷玉透徹,食之通體舒泰,
平日裡能有兩寸已算是難得,這條足有半丈,是在下為陳供奉特意準備。”
一位滿臉笑意的中年開口,他富態十足,正是錦藥商會的‘石翁’齊留,他身旁主位上坐著位大咧咧的禿頂修士,一腳踩在軟椅之上,一邊動筷不停。
這禿頂修士陳供奉聽聞齊留話語,桀然一笑,一筷刺中那半丈長的‘冷須寒魚’魚頭,這魚頭未經烹飪,被他撕咬得鮮血淋漓。
此等大魚雖是味美至極,但大多玄門修士都不願食之,畢竟算是臨近開智明性的生靈,未嘗沒有可能踏上道途。
玄門中人雖無甚戒律,但歷經清修明心,縱使飲酒食肉,卻並非是被口腹之欲控制之輩。
這陳供奉吃得難看,一旁的齊留雖是凡人,竟也不懼,反而殷勤地倒酒不停。
“貧道在那勞什子藥山裡廝殺了大半年,不僅未得到些好處,反而差點喪命在那些左道雜碎手中,
這狗入的道途真個難修,不若來這俗世耍耍威風,老實作威作福算球。”
那陳供奉酒肉不停,一邊粗口不斷,齊留連連道是,稱讚陳供奉拿得起放得下,這才是有道高修的風范。
那半丈長的大魚將被食盡,其余菜肴陳供奉只是動了幾筷,齊留見狀,心中會意,湊到陳供奉耳邊輕語一句,笑容曖昧。
陳供奉吊角眼一轉,就讓齊留帶路,齊留點頭哈腰走在前方,圓滾如球的身形倒也頗為靈活,兩人走的樓中貴客小道,不多時就來到一溫泉池旁。
這池子長寬三丈,其中放了些清香藥包,最為適合酒飽飯足後寬慰身乏,池旁還有一張暖玉榻,隱隱有煙霧升騰。
齊留停在門外,躬身請那陳供奉入了內,隨後悄然褪去。
陳供奉脫去身上藍袍,一躍入了池中,愜意地吐了口氣。
沒一會兒,一列鶯鶯燕燕入了室內,曼妙身軀隻以薄紗微掩,落入水中粘連白皙肌膚上,圍繞在陳供奉身旁輕捏慢捶。
陳供奉不由舒展身子,神情更為享受,他原本只是一無名樵夫,走運在深山中得了一旁門傳承,天資不錯入了納氣。
後又聽聞藥山有變,還以為是自己造化到了,一頭闖入那曾經福地,欲要爭些資糧謀劃種符。
不料其中盡是些左道邪靈,三千裡藥山宛如一座魔窟,他身為旁門,一身道行修為被覬覦不少,拚光了壓箱底的手段才勉強活命逃出。
不禁有些心灰意冷,又不願真個落入左道修行些邪門法子,自覺道途無望,選擇來到俗世享些榮華富貴。
這錦藥商會家大業大,竟全是凡人,他一尊旁門納氣中期也極被推崇,甚至都不需怎個出手,放出氣息就能讓人納頭便拜。
此種滋味,怎是以往在山中潛修與提心吊膽地鬥法搏殺可比?
想到這裡,陳供奉大笑兩聲,一把抱緊身旁兩位佳人狠狠嘬上幾口,引得一陣嬌嗔。
他隻覺有些難耐,就欲隨意抱起一位出了池子,卻見到離自己遠些的一名怯生生的女子。
此女容貌不算有多出色,卻溫婉如水,神情膽怯,配上其瘦削身子更是別有風光。
好一匹瘦馬。
陳供奉吊角眼睜大了些,隨後將懷中佳人丟入池中,走到那溫婉女子身旁一把拉起。
女子驚呼一聲,顫抖地貼在陳供奉身上,猶如受到驚嚇的小鹿。
陳供奉自認自己並非急色之人,今天又難得換換口味,便想著寬慰這小娘子幾句。
不料那女子反而率先貼近陳供奉耳旁,輕聲誦了幾句。
什麽狗屁‘不欺自性’的,唱個曲兒也不會?
陳供奉心裡湧起一陣煩躁,懶得再聽,就要將此女扛到肩上,卻兀地動作一頓。
“為何......”
他隻覺自己一身道行靈性正在猛然傾瀉,大驚之下正欲施展道法反擊,又突然想起往日自己一心求道的努力場景,心中盡被愧疚悔恨之心填滿。
“恨,悔,陳名有愧啊!”
他癱倒在地長歎一聲,朦朦朧朧之間看到自己丹田處好似有幽光亮起,那怯懦的小娘子正面無表情地探手抓來。
“唰!”
一道黑色刀光劃過,女子的手腕被削去完全,她面色一驚,強忍疼痛不叫出聲來。
一位身著青色儒服的少年郎君浮現在陳供奉身旁,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手中黑刀,又看向那女子,似乎不解對方為何會如此孱弱。